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温柔相待   作者:南北逐风   文案   这世界上总会有人把你温柔相待   (一个烂俗的温柔年下攻和苦逼神经受的故事)   内容标签:年下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陆离,温成言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一   这座北方城市的夏天总是异常炎热。   谢陆离把车停好,从充满冷气的车厢中出来的一瞬间,就被外面的热浪袭的皱了下眉,快步走进画廊。   “哟,小谢来啦。”   “梅姐。”谢陆离礼貌的微笑点头,“我的订的画呢?”   “这大热天的,你还大老远的亲自跑来取。”梅爱林打趣道:“画早给你备好啦,你跟我去后面再对一遍,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可得瞧好了。”   “不必了,梅姐什么时候出过岔子,这点功夫我就不白费了。”   “你小子呀……”   梅爱林正笑着往下说,画廊的门就开了,一个高个青年急匆匆的跑进来,他脚步生风,两人的目光不由的集中到他身上。   青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头,带有歉意的对梅爱林说:“梅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又不是赶考你着什么急。”梅爱林说:“先去后面把汗擦擦吧。”   “哎!”青年应了一声,临走时还对着谢陆离笑了一下。   小厅里又剩下他们俩,梅爱林刚要跟谢陆离说话,却发现谢陆离一直看着青年消失的方向,她伸手在谢陆离眼前晃了一下,“人都走啦!”   谢陆离猛然回神,才知自己有些失态。   梅爱林秀眉一挑,“有兴趣?”   “梅姐你说什么呐……”   梅爱林不管谢陆离的窘迫,继续说:“他叫温成言,刚毕业,留在美院继续读研究生的,暑假了他老师推荐他来我这儿打工,你看外面摆的那些仿画,有些就是他画的。”   “读的起美院,还缺跟你这儿打工的这俩钱?”   “但他是真穷呀。”梅爱林笑了笑,口吻有点怜悯的说:“说起来这孩子的身世倒也像电视剧里演的,他妈妈死的早,下面有个小他十岁的妹妹,他大二那年妹妹生了重病,父子俩四处借钱,他爸就在路上出了车祸,也没了,这家也就不行了。好在他亲戚什么都不错,互相帮衬着算是度过了难关,妹妹的病也好了起来,只是这欠的一屁股账,就都要他一个人还了。”   “你知道的可真详细。”   梅爱萍摆了摆了手,“我跟他老师认识,就是他老师推荐他来我这儿的,要不我这偌大的画廊,哪儿看的上一个学生啊。”   “可是……”谢陆离有些不解的问:“读美院不更烧钱么?”   “他是想不读了,出去打工养家,但是他老师死活不让,劝了很久才劝了下来。”梅爱林解释,“要我说也是,现在读书是烧钱,但要是真混出了名堂,什么钱挣不着。”   谢陆离眼睛四处扫了扫,指着外面说:“外面那些是他临的?”   “嗯,那些仿画不值钱,你要是喜欢,就带上。”   谢陆离走到外面的长廊,仔细端倪了一会儿墙上的画。他喜欢摆弄这些,名画自然见过不少,墙上这幅笔法细腻,跟记忆中的原作分毫不差,可见功底十分深厚,“画成这样的,你给多少钱?”   “也就万八千吧。”   谢陆离惊讶的说:“就算一万一张,他难道还供不起自己?”   “哎,家里还有个烧钱的主儿呢。”梅爱林说:“你当生病是一锤子买卖啊,后来这些吃药休养,哪样不是往死里花钱的?再说了,我又不是月月都有让他画的。”   “哦。”谢陆离沉默了一下,“他学什么的?”   “油画。”   “我在秀园新买的那套房子要做个墙绘,你问问他乐不乐意。”谢陆离说:“价钱……让他开。”   “哎呦喂。”梅爱萍捂嘴,“问东问西的还说没兴趣,你跟你梅姐兜什么圈子呀!”   谢陆离低头轻笑,便不再接话了。   秀园是城郊一处新开发的高档小区,主打环境幽静远离尘嚣。温成言出门之前查了地图,地铁倒公交又步行走了一段才到,路上花费了不少功夫。好在他出来的早,到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阵子。   这小区很大,绿化做的尤其好,一进来仿佛把外界的炎热全都隔离开,温成言站在门口等了会儿,身上的汗也下去了,才有一辆车开过来。   “抱歉。”谢陆离下车,边开门边说:“路上耽搁了下,不好意思。”   “没关系。”   房子是个简单的复式,进门往里走就是吊顶极高的大厅和落地的明亮窗户,设计师都爱这种近似Loft的户型,因为给他们自由发挥的空间更大。   “就是这个电视背景墙,我想做个墙绘。”谢陆离说:“梅姐都跟你说了吧?不用弄太复杂,跟房子的装修风格保持一致就好了。”   温成言环顾四周,他觉得谢陆离大概是个很传统的人,家居摆件都透着书香气,房子装的好看是好看,但只觉得清冷。   “谢先生有喜欢的么?”温成言看着谢陆离笑着问。   谢陆离也看着温成言,但好像发呆一样,回过神来之后才摇了摇头。   温成言在那面墙前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就画一片荷塘月色吧。”   他讲话时就喜欢笑,眼神清澈真挚笑容温和,开朗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背后经历过那么多磨难的人。谢陆离怔了怔神,这才慢慢的点头。   “你平时都在做什么?”谢陆离忽然问。   “上课,没课的时候去画班当代课老师,或者去老师的工作室帮忙。”温成言回答:“不过现在放暑假了,就能多做点短工了。”   “我这个面积的,你要画多久?”   “不间断的话要一周吧。”温成言说:“只是我下周五六日要出去代课,可能要耽误几天。”   “哦——”谢陆离拉长了尾音,忽然说:“我给你双倍的价钱,你这周给我弄完。”   “这……”温成言被谢陆离吓了一跳,赶紧摆手,“是这样的,墙绘这东西做的再好也不值当花那么大价钱的,您给的已经够多了,不用再……”   “我就是多出点钱叫你安安生生在这儿给我把活儿干好了,没什么别的意思。”谢陆离打断了温成言,随意的从口袋里摸出钥匙丢给他,“钥匙你拿着吧,我下周日过来。”   他意思很简单,钥匙给了温成言,这么大一房子温成言就得好好负责,他周日再来验收。温成言看着手里的钥匙,觉得真是个烫手山药。   第二天,温成言一大早就来了秀园,他家离这里远,他怕晚上太晚没公交车了,就一个人带着工具骑着自行车去了。到了之后歇了一会儿,便在地上铺好报纸,准备开工。   小样是他晚上回去就做好的,发给谢陆离看,谢陆离这次难得的好说话,一笔也没叫他改。做墙绘是个粗活,到他这般水准的人其实是不愿意干的,只是温成言不太在意这个,也确实是缺钱,梅爱林叫他来,他就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谢陆离的这面墙不是特别大的那种,但是因为吊顶太高,所以要更费力气,温成言从早画到晚,每天将近半夜才回去。妹妹温成君心疼哥哥,家里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生病,说起时自责不已。温成言就笑着摸妹妹的头说,没关系的,哥年轻,养得起你。   他不太想在画班那边请假,就在谢陆离的房子里没日没夜的画,终于赶在周五之前完工,剩下三天便去上课了。   周日的课就半天,温成言刚下课手机就开始响,谢陆离电话里头说自己就一套钥匙,现在被关在自己的房子外面进不去,他特意加重了“自己的”那三个字的重音,温成言赶紧道歉,火急火燎的就跑过去了。   人到的时候,门外又没有谢陆离的影子,温成言给谢陆离发信息,过了会儿谢陆离才晃晃悠悠的过来。   温成言喘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十分不好意思,解释说:“我以为谢先生您得下午才过来呢。”   “我还以为你今天一天都在呢。”谢陆离笑了一下,“别老谢先生谢先生的了,也别总您您的,都被你叫老了。”   “那、那我怎么称呼……”   谢陆离还没来得及回答温成言,目光便被迎面进入视野的画给黏住了。   整面墙的荷花仿佛在朦胧的月光下摇曳,边缘还有柔和的光晕,这房子本就通透凉爽,这么一弄更显得清新静谧。谢陆离觉得朱自清笔下的文字,倒是真的呈现在自己眼前了。   良久,谢陆离才说了两个字,“不错。”   他尾音都扬了起来,温成言觉得他应该是满意的,就抓着头发笑了笑。   青年这么笑的时候总带了几分孩子气,谢陆离心想,才二十二岁,怎么着也不算大。   哪儿像自己这样,岁数虚算一下真是要奔了三十的坎儿去了。   “饿了吧?”谢陆离说。   “嗯?”   “这都中午了。”谢陆离看了看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哦……”温成言一笑,“好啊。”   第 2 章   二   谢陆离挑馆子的口味不一般。   他带着温成言去寄萍堂,这个地方温成言是知道的,店主人喜欢齐白石的画,因此而得名——而如此爱附庸风雅的多半是有钱没地方花的主。   店里装潢精致,古色古香,菜品也装点的好像艺术品一样,一看就是死贵死贵,温成言顿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   可能是冷气开的太足,也有可能是周围花花草草还伴着流水太清冷,谢陆离又全程没什么表情,温成言感觉就像在冰窖里一样。   “谢先生……”温成言小声说。   “不是说了别叫我谢先生么。”谢陆离放下筷子,看着温成言歪了下头。   谢陆离只叫温成言不要称呼他谢先生,可也不说让温成言怎么叫他,温成言又不是谢陆离肚子里的蛔虫,想来想去不知道说什么,也就不说了。   温成言没绷住的纠结表情被谢陆离尽收眼底,他那样子就好像心里上演了多少戏码,谢陆离一笑,说:“年纪长我的都叫我小谢,朋友之间叫我陆离,你自己琢磨吧。”   这可让温成言难办。   首先,谢陆离比他还大,必然是不能叫小谢的。可他跟谢陆离总共没见过几面,说到底还是陌生人,朋友肯定谈不上,叫陆离也显得轻浮。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谢陆离看着,谢陆离觉得这人真是好玩,不由得说:“随你吧。”   “哦……”   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是基本的礼貌,可温成言被谢陆离看的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头都要低到了裤裆里。一米八几的个子窝了下来,显得有点委屈。   “你平时除了画画,还做别的么?”谢陆离问。   “很少。”温成言回答:“上课就很忙了,剩下的时间打打工,也就没什么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实际上却是兼了几份职,几乎没有喘口气的时间。   “我像你这么大时候还满世界玩呢。”谢陆离说。   温成言抿嘴笑了一下,“您……你不是不喜欢把自己说老么。”   谢陆离年纪并不大,满打满算二十九的生日还没过,只是温成言太过青春洋溢,谢陆离就总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他混迹的圈子里自己算年纪小的,可谢陆离还没想的太明白,干嘛要拿这事儿跟温成言比。   一顿饭吃的清清淡淡,谢陆离不是话多的人,温成言跟他不熟又不知道聊什么。上次与谢陆离在画廊里碰见,温成言就跟他聊画,这才得知,谢陆离是一家知名互联网公司的设计总监。他不知道谢陆离,但谢陆离做的东西,他真是每天都看得到。   温成言说:“你做设计的,那你之前一定学过画画吧?所以现在喜欢收画了?”   “我是学过,可我画的真的很烂,也不喜欢画画,大学的时候连美术史都没正经去过几次。”谢陆离拿起茶杯轻轻吹了一下,“喜欢收画,是后来的事情了。”   他将茶水吹皱了,嘴唇贴着质地细腻的杯壁,却没有饮下,只是忽然抬起了眼睛,看着温成言。   温成言被他看的不敢动,不知道这是要干嘛。   谢陆离一笑,头轻微后仰,茶水才进了口里。   后来,谢陆离是把温成言送回家的。本来温成言都有点后悔答应谢陆离吃饭的,出来之后只想赶紧跑路,没想到谢陆离先问了一句,你家住哪儿。   温成言想跑都跑不了。   他家住在市里的老城区,谢陆离对那里不太熟,开着车七拐八拐的才算找到了地方。刚到路口温成言就要下车,谢陆离不解,温成言好意的说,里面路窄,进去就不好出来了。   谢陆离不信邪,非得往里开,结果就把车给刮了。   他还没说话呢,温成言就抱歉的跟什么一样。   “这样吧,车刮了我没心情开,你请我去喝杯茶吧。”   温成言搞不懂谢陆离的逻辑,但还是好脾气的请谢陆离上楼了。   温成言开门的时候先是稍微探进去半个身子,对着里面喊:“成君,有客人来了。”等温成君应了他一声,温成言这才推开门,请谢陆离进来。   “哥。”温成君出来就看见哥哥带了陌生人回来.自打家里出了变故之后,这房子几乎再也没来过别人了,她怯生生的打量谢陆离,只见谢陆离面无表情也在看她,温成君年纪小,可仍旧觉得谢陆离不是很好靠近的人,便低下了头。   温成言过来把妹妹哄进了房间,出来之后跟谢陆离说:“她年纪小,后来生病,好了之后一直在家休养,没怎么见过生人。”   谢陆离嗯了一下,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   房子不大,房龄也久了些,但是收拾的干净整洁,处处是生活的气息。   谢陆离忽然有点羡慕。   温成言家里不来人,自然也没什么好招待谢陆离的。谢陆离上来的时候说喝杯茶,然而温成言只能给他端杯白开水。   谢陆离坐在沙发上接过杯子,温成言就站在一边儿,搞得谢陆离好像鸠占鹊巢的恶霸一样。谢陆离稍微侧了个身,“这是你家,你傻站着干嘛?”   “哦。”温成言被提醒了一下,笑着坐在了谢陆离身边儿。沙发因为重量陷了下去,温成言一个人就占了不少地方,谢陆离觉得眼前像蹲了只大金毛一样。   温成言的气息太过温和,带着太阳的味道,十分容易叫人亲近,谢陆离明知故问的说:“家里就你和你妹妹么?”   “嗯。”温成言点头,但是对双亲已故的事情避而不提。   他不说,谢陆离自然也不问,“女朋友呢?”   “我还没女朋友。”提到这个,温成言开玩笑的说:“我的条件不好,哪个女孩儿愿意跟我啊。”   他虽这么说,但在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儿着实不少。温成言绝非帅的那种类型,可给人感觉很舒服,为人正直有担当,他的一些事情学校里的同学也知道,可温成言从未消费过自己的身世和眼泪,反倒叫同学和老师都觉得,这个男孩积极乐观,勇敢而坚强。   再加上温成言专业优秀,学习也刻苦,不光女同学喜欢他,男同学也乐于和他做朋友,连老师都对他青睐有加——只是他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罢了。   如他自己所说,自己的条件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差,一个妹妹还照顾不过来,再多一个人,真的是要了亲命了。不是女孩看不上他,是他自己压根就没这个心。   但谢陆离听到这个,却有点开心。   那天在画廊里,梅爱林说他对温成言有兴趣,很大程度是开他玩笑。直到后来他托梅爱林找温成言去给他家里画墙绘,梅爱林答是答应了,只是临了跟他嘱咐了一句,小谢,梅姐知道你心里苦,要是真有个称心的也好,可什么能惦记什么不能惦记,你不比我清楚么?   谢陆离当时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用指腹在辈子上轻轻的滑动,装作低头喝水的样子,却用眼睛的余光扫过温成言,怎么看都是个直的,是梅爱林说的不能惦记的那种,惦记了有什么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谢陆离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起身说忽然想起有事儿得走了,温成言就说那我送你下楼吧,谢陆离没拒绝。   到了楼下就看见自己那辆刮了一道的车,谢陆离心里想笑,怎么就开车走神了呢?温成言不知道他脑子里的事儿,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儿。   “谢谢你给我画墙面。”谢陆离转身说:“工钱回头我给你打卡上,再见。”   温成言笑着哎了一声。   果然到了晚上的时候,温成言就收到了□□到账的通知,他打开一看,谢陆离给的是双倍的工钱,温成言觉得受之有愧,就给谢陆离发了个短信谢谢他。   过了会儿,谢陆离回复了他,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你应得的。”   温成言觉得推来推去矫情,也就没说什么了。   这一个暑假他都过的很忙,白天去代课,没课的时候去老师工作室帮忙,或者去梅爱林那边干活儿,两个月下来挣了不少。他能挣,背后却是个填不完的坑,生活还是照样拮据。   这样的艰难并没有影响温成言,反倒成了他每日努力奋斗的动力,充实忙碌的日子一下就到了开学。   九月的校园生机勃勃,炎热还尚未完全消退,阳光愈发明媚。   温成言是保送的研究生,继续学他的油画,周围的同学倒是从四面八方考进来的,熟悉的校园因为人的改变而变的陌生了一些。   他要照顾妹妹,学校里就只留了个床位,平时就在家里住,远是远了一些,不过开始课程没那么紧张,也顾得过来。   温成言特别喜欢每个月看看卡里的余额,虽然他知道这些钱都是给别人挣的,但是看着账单在一点一点减少,他就觉得很开心,无论再怎么疲惫,休息一晚之后第二天都能斗志满满的去上课或者工作。   课余的时候他就去老师的工作室,最近老师拦了挺多商活儿,都是画起个大稿子之后就丢给了他画,给他忙的够呛。   “师兄,你今天完工么?”   “嗯。”   温成言在画架前站了一天,他伸着腰活动了活动筋骨,师弟就凑过来瞧他刚画完的画。   “师兄,你真牛逼!”师弟感慨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画这么好?”   “多画总会画好。”温成言笑道。   师弟想了想,说:“可我觉得,师兄你是有天赋那种的。”   “不。”温成言摇了摇头,“我只是比你努力。”   不一会儿老师过来了,刚下了晚上的选修课,他看了看温成言的完成稿,十分满意,然后说:“成言啊,老师介绍给你一个新活儿。”   “好啊。”温成言笑了一下,“谢谢周老师照顾我。”   “哪儿的话。”周老师说:“这次的很简单,是给一个APP画开机启动页,这是做设计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为什么要专门找个画画的,人家拜托给我了,我当然就给你了,尺寸也不大,对方只要求要精致,互联网公司嘛,价钱肯定是美的。”   “哦,我知道了。”温成言点头,“是什么APP啊?”   周老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伸到温成言面前,“就是这个,似乎是个逼格挺高的轻博客社区。”   温成言看着那个明晃晃的LOGO,脑子里闪过谢陆离的名字。   第 3 章   三   温成言接了这个活儿,晚上回家之后就开始构思要画什么。   他躺在床上,注册了之后就开始刷,他想谢陆离肯定不会亲自做这种设计的,但产品整体的风格就像他那个人,清淡雅致。   发来需求的文件里说,要温成言画星空,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哪儿见过那么多星星,温成言满脑子只有梵高。   接了的活儿,怎么着都得搞定,温成言在家里起了小稿,第二天送妹妹去了医院,回来之后就奔了画室,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这是谢陆离公司的东西,温成言觉得可能多多少少跟谢陆离有些关系,但直到截稿的时候也什么都没发生,温成言这才想,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不值当谢陆离费心。   他觉得跟谢陆离有关系的时候谢陆离没动静,可等他觉得了结之后,谢陆离反倒出现了。   那天谢陆离忽然给温成言发了一条信息,说自己家墙面被搬家师傅不小心撞掉一块,难看的很,叫温成言去给他补上。   温成言心想,我又不是搞装修的,那得用腻子补,颜料哪儿补的上啊!虽然心里这么想,可周末的时候,他还是乖乖去了。   谢陆离一大早就去了秀园,为了等温成言。   “喏,就是这块。”谢陆离指了指墙上最下面的一小条划痕,他看着温成言额头上还有细细一层汗,就说:“外面很热么?”   “啊,还好,我是骑自行车过来的,学校离这边坐车太麻烦了。”温成言笑道:“我还以为撞的多严重呢,这一小点不碍事的。”   “我看着碍眼。”谢陆离说。   温成言以为谢陆离是职业病发作,搞设计的多多少少有点强迫症,就没特别当回事儿。他勾兑了点颜料,挑了根最细的笔,然后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补。   谢陆离就站在一边儿看着他。   都说人在认真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嘴会微微张开,温成言就很认真,只是他认真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轻轻咬下唇,他这个不经意的动作给谢陆离看魔怔了,脑子里竟然开始胡思乱想。   温成言画完最后一笔,站起来拍了拍手,“等晾干了就行了,谢……”他扭过头来,发现谢陆离不知道发什么呆,就在他眼前晃了晃。   谢陆离吓的回神。   “谢先生,你怎么了?”   “没事……”一句谢先生让谢陆离回到了现实,说到底,温成言是把他摆在陌生人的位置上的,他跟温成言开玩笑,让他在小谢和陆离里面选一个,温成言纠结一番,还是叫他谢先生。   一个礼貌而疏远的位置。   唯一好的是,没有再称呼他“您”了。   “等它干了就可以了吧。”谢陆离喃喃的重复了一句。   “嗯。”温成言说:“谢先生你还有别的事儿么?”   “没了。”   温成言问一句,谢陆离答一句,这叫温成言总感觉说话特别费劲,“那我先走了啊,学校里还有别的事儿。”   “我送你。”   温成言赶忙摆手,“不用不用。”   “你、你卖不卖……”谢陆离顿了一下,“卖画么……”   “卖。”温成言谦虚的笑了笑,“只是我画的不好,买来有点浪费钱。”   “没有。”谢陆离降低了一点声音,“你很好。”   “那,你想要什么?”温成言问道。   我想要你。   谢陆离嘴巴张了张,沉默了一下,说:“不知道,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联系你吧。”   温成言点了点头。   他走后没一会儿,谢陆离也开车回了自己在市区内的住处,那套房子地段很好,面积虽然不是很大,但住他一个人绰绰有余,谢陆离平日里自己在家没人跟他说话,自己吭一声好像都有回音,就跟错觉一样。   谢陆离在自己房间的柜子深处掏出来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那是他大学时候画过的手稿中的一本,里面还零零散散记了些别的。他翻到中间,露出来一张被压的十分平整的纸。   那纸的撕痕十分整齐,不大的一张,上面是用炭笔画的速写,一个坐着发呆不知道想什么青年,没精打采的样子,好像风一吹,灵魂就能出窍一样。   谢陆离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年代久远,上面的炭已经不会再掉下来了,他看着上面的人一笑,把纸又插回书页里,安安稳稳的摆在柜子里。   他关于过去很多记忆都在这摞本子里,已经很多年没打开看过了,如今再看,过去那些好的不好的,忽然就像翻旧账一样都翻了出来。   谢陆离觉得,自己费了那么大劲儿不就是想过好日子么?如今他几乎就是别人眼里的人生赢家,干嘛要重蹈覆辙?   可谁知道呢,有些事儿,又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的。   他回到客厅里打开电视,随便放点什么电视节目以至于不让这个房子显得没什么人气,自己坐在沙发上发呆。家里的画他全搬去秀园那边了,眼睛没地儿瞟,他就想他的荷塘月色了。   可理智告诉他,不该碰的东西就不要碰。   从见着温成言到现在总共不过个把月,加上今天,也就见过四次真人,哪儿有那么多的情真意切,谢陆离就是架不住自己总是想,总是惦记着。梅爱林说他心里苦,那也是多年之前了,记忆中有那么一段疼的很模糊的日子,不分白昼,惶惶度日。但好像从某天开始,谢陆离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又能博谁的同情呢?他在外人眼里变的那么不堪,可再没什么人心疼他了。   那天就是很久之前,他遇见温成言的日子。   谢陆离以为学画的人记性是顶好的,连他都能在画廊里一眼认出来温成言,但温成言似乎根本不记得他,客客气气的管自己叫一声谢先生。   这么多年过去,温成言从一个眼里满是幼稚的男孩变成长为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可他的笑一直没变。只是当时的自己太过凄惨落魄,与现在天差地别,认不出来……也是自然的。   谢陆离无端端的叹了口气,虽然有电视的噪音,但他叹的那一声却怎么都盖不住。   谢陆离平日的生活很忙,一天三个会开下来,他自己都不想再说话了。空出来的时间总能想到温成言,他拿着手机在手中转,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理由作为开场。他本想问问梅爱林,最近温成言有去她的画廊么,但好巧不巧的,梅爱林出国度假了。   这样一来,谢陆离只能去找温成言本人了。   找温成言也聊不了别的,除了画就是画,他犹豫,就拿着手机挨个点,然后就点到了自家的产品。   开机启动页面果真是一片灿烂星海,谢陆离看了半天,就找到了理由。   温成言接到谢陆离的电话的时候,人在家里陪妹妹看书。   他还没弄明白状况呢,就先被谢陆离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温成言性格温厚,谢陆离说他,他就安安静静的听着,最后谢陆离自己编不下去了,温成言就说,我知道了,谢先生想怎么解决?   “给我重画。”谢陆离说。   温成言有点无语,虽说拿人手短,但是稿子是已经截了的,稿费也给了,他就算真撂挑子,谢陆离也拿他没办法。只是他看谢陆离如此认真严肃的跟他说这个事儿,就觉得亏欠人家不好,就说:“行,我周末改。”   “你画那个要多久?”   “那张尺寸不大也很简单,一天就够了。”   “你来我这边。”   “啊?”温成言不解的问:“为什么?”   谢陆离说:“我看着你画,画到我满意为止,咱们一天功夫就弄清了,以后就不要再返工了。”   温成言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   对于谢陆离近乎无理取闹的要求,温成言总结下来只能归结于设计师的完美主义情怀,他多少能理解,上次在谢陆离家里见识过他对墙面上那一点点划痕的执着,温成言觉得现在这点反倒不叫事儿了。拿人钱财□□,只不过是周末要跑一趟远路了。   “哥,你周末又不在家?”温成君问道。   “嗯,礼拜六出去画画去。”温成言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头,“白天天气热,礼拜六晚上回来我陪你出去散步。”   温成君有点沮丧,但她知道温成言如此忙碌奔波都是为了自己,也懂得体贴他,“你晚上回来太累了,就不要出去了。”   温成言笑了笑,帮妹妹把散下来的头发轻轻拢到耳后,“你要好好养病,身体好了就能继续去上学了,在学校里有同学陪你玩,不会像在家里这么无聊了。”   “我一个人在家也不会很无聊。”温成君眨了眨眼睛,问:“哥,我什么时候能好?”   “……”温成言沉默了一下,低声回答:“就快了。”   第 4 章   四   为了让温成言来的时候抵触心理没那么强,谢陆离是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的,就让他人来就行了。   他不懂工具材料这些东西,本着一分钱一分货的原则,就全挑贵的买了。温成言看着架子上摆的一堆东西,尽数是自己平时眼馋但是舍不得买的,心里感慨的不行。   跟谢陆离沟通了一下这次要画的内容,谢陆离说他喜欢星空,但是温成言画的星空不够静谧。温成言想了想,说明白谢陆离的意思了。   温成言把画框固定好,两根手指曲起在画布上弹了一下,“钉的够紧的啊。”   谢陆离没明白过来,“这样不好么?”   “啊不。”温成言笑道:“这样最好。”   “那就好。”   谢陆离昨天晚上自个儿叮叮咣咣的弄了半天,钉枪都是现买的。他做事情细心,画布的折角都弄的服服帖帖,认真的上过胶之后晾着,满怀期待的等温成言来。他看着温成言习惯性的弹画布,顿时觉得自己就像被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心里竟然觉得紧张。温成言笑着跟他说这样最好,谢陆离的心才算安稳的放回肚子里。   温成言画画的时候几乎不说话,谢陆离这个监工当的也沉默。   只是他并不觉得无聊,客厅的采光最好,温成言就在客厅里画,谢陆离坐在他背后的沙发上安静的看着。越是这么看着,谢陆离就越觉得心跳变快。男人认真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最吸引人,谢陆离一直按捺的心事是埋在地里沉睡的种子,他的眼光扫过温成言后半张侧脸,他想控诉温成言无声的勾引,因为那颗沉睡的种子不经意的苏醒了,就要破土而出。   可温成言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背后的人在以怎样的眼神打量他,他也不知道谢陆离揣的是怎样的心思。   他只当谢陆离是个买主,自己干好活儿就可以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温成言放下画笔活动手指,他一个姿势太久,身体有些僵硬,谢陆离见他不继续话说,便说:“饿了么?”   “呃……”温成言还没说话,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一声,他尴尬的低头笑道:“有点。”   “那好,我们出去吃饭吧。”谢陆离起身,“我知道有家不错的馆子,只是稍微远一点,不过开车还算方便。”   “不用了吧。”温成言说完就觉得自己这么讲话似乎有点不太妥当,就解释说:“谢先生你要是饿了就先去吃吧,我弄完再吃,这样不耽误时间。”   谢陆离一皱眉,“又不差你这点功夫。”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成言觉得越解释越乱,“那……你家里有吃的么?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饭。”   谢陆离想了想,立刻说:“你等着。”   还没来得及温成言反应,谢陆离就抓着要是急匆匆的出门了。   温成言看着空旷的门厅,觉得谢陆离真难搞懂。   谢陆离让温成言等着,温成言就只能坐在画架前随便画两笔,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用废报纸把笔上的颜料擦了,整齐的码放在一边儿,然后谢陆离就回来了。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点回来。”   温成言走过来就看见谢陆离费劲的提着大包小包,惊讶的说:“你是把超市洗劫了么?这够吃很久的啊……”   谢陆离有点尴尬,他把袋子放下,脸立刻板了起来,甩手掌柜一般的往里屋走,“你自己看着弄吧。”   温成言无奈的笑了笑,看谢陆离那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就该知道这人肯定是个养尊处优的脾气。谁叫自己刚才嘴欠多说了一句呢,怎么着也得把饭做上再说。   他妈没的早,他自小就很独立,照顾妹妹的这两年算是什么都练出来了,老实说,温成言不喜欢做饭刷碗收拾家务,一双画画的手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干粗活,但没办法,这就是生活。   这跟你要去反抗生活给你带来的不公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也不是软弱的去服从命运给你的安排。前者是行动上不安于现状,后者一定是心理上觉得悔恨。然而温成言只是个普通而平凡的人,他遭受的挫折和痛苦被他似水一般柔和的心态满满冲洗平淡,最终磨砺了一颗真诚而坚韧的心。   温成言掀开盖子,看着锅里咕噜咕噜沸腾的水,把鸡蛋泼了进去,关了火就叫谢陆离吃饭了。   谢陆离刚进饭厅就看见温成言把手擦干净,双手伸到腰后解围裙带子,正好上半身拉伸开,谢陆离抿了抿嘴,说:“吃什么?”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了些家常菜。”温成言把饭添上递给了谢陆离,说:“凑合吃吧。”   谢陆离捧着饭碗坐下,拿着筷子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他大概有很多年没有在家里正正经经的吃一顿饭了。出于设计师变态的完美主义精神,他每次装房子都把各个角落装的十分精致,可能用到的只有睡觉的那一张床。厨房装过之后就再也不怎么动了,谢陆离平日忙起来,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就再没别的了。   而今秀园这套房子比较幸运,厨房终于能发挥一次功能了。   “怎么了?”温成言见谢陆离不动弹,有点担忧的问:“不喜欢吃么?”   “没、没有。”谢陆离有点发呆的说:“你要不是这么忙,我都想让你天天来我家做饭了。”   温成言听了谢陆离的话笑了笑,“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我家吃啊,我家里还有个小的,做一个人的也是做,两个人也是做。”   他话一说完,谢陆离就挑眉看他,温成言被他看的正不知所措呢,谢陆离低头说:“好。”   谢陆离不挑食,他吃的惯高级酒楼里的山珍海味,也吃的了路边摊十几块钱的盒饭,他在吃饭这件事上其实没什么追求,吃对他而言也只是维持生存的本能。他原来带着温成言去寄萍堂吃饭也只是因为那样看上去体面,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他全然不记得。   温成言穷,可日子被他过的丰满充实,谢陆离不缺钱,但每天都是庸庸碌碌。   不知道谁该可怜谁。   谢陆离今天胃口好的出奇,还叫温成言多给他添了一碗饭,他本不该使唤温成言,只是随口这么叫了一句,温成言习惯性的接下了,没有一点不适。   可能是对妹妹也习惯这般照顾了吧。   饭后,谢陆离想着不能叫温成言这么麻烦了,就抢着去洗碗,他大概是男人不能下厨房的典型,刚摸着个碗边,手一滑,碗就掉到了地上摔个粉碎。   温成言叹了口气,说:“祖宗,你回去躺着吧。”   谢陆离一看这个,也不费这劲了,全扔给了温成言。   他倒不是躺着,而是等温成言全收拾好了之后,继续坐在沙发上看他画画。他怕温成言觉出什么来,特意拿着手机像是上网一样,温成言只当他是监工一般的存在,压根没想别的。   谢陆离说他画的不够静谧,这次他画了一片海洋,从水里往外看能看到模糊的星光,一条鲸鱼从中游过,不知道是畅游在大海里,还是畅游在星海里。   他画的入神,谢陆离悄悄的拿着手机,打开了相机,只是按下快门的时候,竟然发出了声音,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温成言吓了一跳,回头看谢陆离,谢陆离把手机一收,为了避免尴尬转移视线的说:“你明天干什么啊?”   “上午在家,下午去画班上课。”温成言回答,把头扭了回去。   “哦,这么辛苦啊……”谢陆离说:“你妹妹的病,很严重么?”   温成言笑了笑,闭口不答。   “你要是真的缺钱,我可以借给你的。”谢陆离脱口而出。   温成言这次连头都没回,“我借了太多人钱了,再借钱,岂不是要更痛苦的还债?我妹妹的病情很稳定,我还养得起她,谢谢你的好意,谢先生。”   他的话说的平平淡淡,但在谢陆离听来,就好像抽了自己一巴掌一样。   临近黄昏的时候,温成言画完最后一笔,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倒退了几步,谢陆离见他完工了,就凑上前看,温成言在后面叫了他一声,“你不要靠那么近看,站远点。”   谢陆离听了他的话,也往后退,只是他没把准温成言的位置,一脚就踩到了温成言,温成言哎呀了一声,俩人互相一绊摔在了地上。   他手里还拿着笔,油画颜料就都刷在了谢陆离身上。   “对、对不起啊。”温成言赶忙起身,顺便伸手拉谢陆离,“都划你衣服上了。”   “没事儿。”谢陆离说:“是我没站稳,一件衣服而已。”   谢陆离不说什么,温成言自然也不多说,他蹲下身子,耐心的把蹭到地板上的颜料一点一点擦干净,然后把笔全都洗了,一切都归置好了,跟谢陆离说:“画你放在阴凉处晾干就可以了,我得回家了,有什么问题你再联系我吧。”   谢陆离点了点头,把温成言送了出去。   房子里又剩下他一个人,他也没换那件被温成言弄脏了的衣服,坐在温成言之前坐着的位置,看着墙角戳着的那副画,忽然觉得,海里的鲸鱼孤零零的样子很可怜。   天黑的时候,他掏出手机,按照温成言之前那幅画的价格又重新打钱给温成言。   不一会儿他便受到了温成言的信息。   “谢先生,你给错钱了。”   谢陆离对着手机一笑,敲了几个字,“我给少了?”   温成言回答:“不是,是给多了。你不用给我钱的。”   真是个老实人,谢陆离心想,真好。   他来回敲了几行字,最终发了出去。   “就当我提前给你交的伙食费吧。”   第 5 章   五   温成言怎么也没想到,无心的一句话,竟然招惹了这么大一个神仙。   谢陆离知道他每天都是回家的,只可惜自己忙的没时间,终于这周结束了,周五临下班之前,谢陆离给温成言打电话,说要去他家吃饭。   自己许下的饭,含泪也要做完。温成言答应了下来,就去超市买东西。谢陆离告诉了他自己大概的下班的时间,温成言估摸了一下,就准备做饭了。   温成君看见厨房里的一堆东西,问:“哥,你怎么做这么多?你明天不在家么?”   “没有。”温成言说:“晚上有客人来咱们家吃饭。”   “是谁呀?”   “上次来过咱们家的,你还记不记得?”   温成君回忆了一下,“是那个看上去冷冰冰的叔叔嘛?”   听了妹妹这话,温成言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要是来了,你可千万别叫他叔叔。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叫老了,要叫哥哥,知道了么?”   温成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到了约定的时间,谢陆离还是没有来,温成言看着一桌子菜和肚子饿的咕咕叫的妹妹,叹了口气,问:“饿了么?”   温成君点了点头,然后又马上摇头,小声说:“要等那个哥哥来。”   “别等了。”温成言给妹妹盛好饭,“先吃吧。”   温成君犹豫了一下,还是耐不住饥饿,一口一口的慢慢扒饭。   他把妹妹喂饱了,让她去客厅看电视,温成言拿起手机给谢陆离发信息,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回音。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温成君就困了,温成言就去哄她睡觉。   从妹妹房间里出来,温成言看着冷掉的饭菜,打算吃几口就收掉,结果手机忽然响了。   是谢陆离。   “成、成言。”谢陆离说:“抱歉,我临下班的时候去开了个紧急会议没有带手机,现在才出来。”   “噢。”温成言说:“那你吃饭了么?”   “还没。”   “你要是不嫌麻烦,就过来吧。”   谢陆离挂了电话,一脚油门出去就奔了温成言他们家。   幸好晚上不堵车,谢陆离没费什么功夫就到了。门一开,温成言就笑着对他说:“你来啦。”   谢陆离进去,温成言自顾自的说:“饿了么?我去把饭热一下就可以吃了。”他先去把温成君房间的门关紧,然后就端着盘子进了厨房。谢陆离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来,就站在一旁傻愣愣的看着温成言忙活,末了,他半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对温成言说:“我第一次来你家吃饭,就弄成了这样,没想到你竟然还等着我。”   “你既然跟我说了,而且又没有取消,我联系不到你,就只能等着你了啊。”温成言把菜下到锅里,立刻传来呲呲的声音。   谢陆离说:“我要是骗你呢?”   “你骗我干嘛?我又没钱。”   温成言背对着谢陆离,看不到谢陆离此时此刻的表情,谢陆离稍微歪了下头,心想这人真是纯纯粹粹的烂好心,好心早晚得被骗。   谢陆离等着温成言把饭菜重新端上桌,问:“你吃了么?”   “没呢。”   “哦。”   谢陆离从进来一直到现在坐下吃饭,总有一种妻子等着深夜归家的丈夫吃晚安的感觉,他进会议室的时候不能带手机,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觉得温成言不会再等他了,本来是想打个电话道歉然后在公司叫个外卖继续工作的,可温成言说,你过来吧。谢陆离从未有过像当时那种迫切想要离开的冲动。他把那一切都翻译成了有人等他回家吃饭,心里就激动的不行。   满打满算才认识了多久,怎么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谢陆离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么的不要脸。   温成言吃饭的时候不说话,谢陆离心里揣着事儿也不知道讲什么,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后来,谢陆离在温成言家里磨蹭了半天,温成言不好意思赶他走,就只能大眼瞪小眼,谢陆离看了看时间,觉得再这么赖下去,下次可能连门都进不了,就磨磨唧唧的跟温成言说,自己得回家了。   温成言是把谢陆离送到楼下的。   这次谢陆离学的聪明了,他来的时候把车停在了路口外面,要走一段才行,温成言想,反正下都下来了,就陪着谢陆离出去吧。   夏天已经过去了,晚上的时候外面是有些凉爽的,时间不早,温成言他家的巷子又安静,这一条小路上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谢陆离说:“你妹妹现在还去医院么?”   “嗯,一周去个两三次。”温成言回答。   “是什么病?”   温成言想了想,说:“没什么。”   “哦。”谢陆离又说:“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   “谢谢。”温成言笑着回答。   他不太喜欢把自己家里的事儿往外说,一件觉得痛苦的事情重复了两三遍,那么那种苦难感就再也不会离开了,就像祥林嫂一样,别人看你自然也带着对于苦难的怜悯和幸灾乐祸。温成言不知道谢陆离在想什么,他觉得并非跟谢陆离那么熟悉,这种私人的事情,也就不要多提。   他们俩人就这么静悄悄的走到了巷子口,谢陆离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锁,正要跟温成言告别,不远的地方就走来了一个年轻人,像是熟人一样,跑了几步就扑到了谢陆离身上。   “陆离!”抱着谢陆离的年轻人声音近乎甜腻,站在一边儿的温成言都吓了一跳,他瞧仔细了那个年轻人,好看是好看,但是妖里妖气的,被他搂的死死的谢陆离一脸紧绷。   “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那个年轻人说:“你最近在干嘛啊都看不见你人了。”   谢陆离连忙把人从自己身上扒拉开,“我很忙。”   “忙也不能忘了出来走走呀。”年轻人最后一句话拐了十七八个音,听起来意味深长,他眼睛一瞟,看到了温成言,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跳到他身边,拍了下手,“哎呀,这是谁呀?陆离,是你朋友么?身材好棒呀,噢——我知道了,有新的就不出来混了?”   谢陆离冷着一张脸说:“你闭嘴。”   年轻人看他面色不好,嘟囔了一句“有就是有,还不叫我说啊。”就闭了嘴。   温成言一开始没弄明白这唱的哪一出,听他们对话再加上眼前的这个人的样子,消化了一下也就懂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这跟他没关系,他也就没说话。   显然,谢陆离也不想说话。   年轻人讨了个没趣儿,摆了摆手,“好啦,我不跟你闹了,我还有个局要赶呢,回头联系。”   他走的时候还扭头比了个飞吻,只是是朝着温成言。   两个人之间又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那一幕是什么东西乱入一样,温成言挠了挠头,说:“那个……”   “我和他……不太熟。”谢陆离解释。   温成言莫名其妙的看着谢陆离,最终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谢陆离一路忐忑的回了家,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在那种时候那种地方遇见当年厮混过的□□,那段不堪的回忆跟个这个人一下全跑出来了。温成言当时那个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老实是老实,但又不是傻逼,谢陆离其实还是希望温成言问他的,这代表温成言会对他的私生活好奇。遗憾的是,温成言对此并不关心。   据谢陆离观察,温成言对谁都很好,礼貌温和,但是对谁都好跟对谁都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里,谢陆离竟然有点懊恼。   只是他的现实生活不准他有什么过多别的开脑洞的时间,公司要上新项目了,他开始变的很忙,整个十一都是在加班中度过,期间还出了趟国,谢陆离想着给温成言寄了张明信片,背面就是莫纳画过的塞纳河。   好容易工作上的事儿尘埃落定,也就到了十一月,天都冷了,谢陆离这个没什么时间观念的人都觉得,好像见到温成言的时候大半夜的还有蝉鸣,这会都要下雪了。   这个城市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早了一些。   谢陆离一大早起来,拉开窗帘就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幸好是周末,否则他真是要恨死这天气。   下雪的时候容易特别安静,他一个人窝在沙发上,背景墙是那片荷花,夏天的时候看着清爽,冬天看着就觉得冷了,谢陆离琢磨着要不要把温成言叫来给他重新画,可又怕温成言觉得他没事儿找事儿。   想到温成言,谢陆离忽然想起来,上个月在国外给他寄的明信片不知道到了没有,以温成言的性格,到了肯定会跟他说的,可是到现在他都没收到任何消息。   谢陆离无聊,就死乞白赖想着光明正大能找温成言的借口,他拿着手机看了看日历,自己的生日近在眼前,觉得给温成言塞点钱让他给自己画一幅画当生日礼物也还说得过去,就美滋滋的给温成言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就听着温成言声音没什么精神,背景音还有点乱。   “你怎么了?”谢陆离问。   “没事。”   谢陆离又问:“我给你寄的明信片收到了么?”   “啊。”温成言反应了一下,“收到了,忘了跟你说了。”   “噢——”谢陆离拉长了尾音,“你到底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儿?跟我说实话。”   良久,温成言叹了口气,说:“我在医院。”   第 6 章   六   谢陆离问了情况撂下电话几乎没怎么耽搁就去了医院。   温成言说了一万句你不用过来,可谢陆离到的时候给他发信息,他就算无奈也还是得去接谢陆离。   “你妹妹怎么了?”谢陆离看见温成言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样子,又问:“你怎么了?”   温成言摇了摇头,强打着精神笑了一下。   “严重么?”   温成言眼睛不知道看哪儿,然后一耸肩。   “你给我说话!”谢陆离有点生气,“墨迹个什么劲儿!”   他俩坐在一楼大厅里,温成言手臂搭在膝盖上,双手掩了下脸,深呼吸了一口,说:“我不是不想说,我是不知道该从哪儿说。”   “那就说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谢陆离冷着一张脸的时候有点骇人。   “我妹妹她换过肾。”温成言抓了抓头发,“现在……不太好。”   谢陆离懒得听温成言一句一句往外蹦,直接说:“你就说大夫让怎么着吧。”   “她年纪小,不知道再换一次是什么结果。”   “……要多少钱。”   温成言摇了摇头,“钱要管用就好了……”   谢陆离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忽然有点丧气的说:“钱怎么不管用,就算有□□,你没钱,大夫给你治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成言说:“钱得筹,可这真不是我说怎样就怎样的事儿,我真是……”他颓废的把头低的更低了。   谢陆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儿。”   温成言一直以来都活的积极,但是积极并不代表轻松也不代表快乐,他越有意回避的事情就越无法掩盖,直到温成君再次入院,那种一直近乎陪伴着他的疲惫感忽然就涌了出来。他觉得生活很难,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点动力来支撑他继续走下去。   他想,过去也很难,可还不是过来了么?那天夜里温成言站在医院的走廊,看着外面的月亮就觉得自己很矫情,只是上天把过去的玩笑翻出来重新跟他开了一次而已。   只是没人能禁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   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谢陆离近乎变态的想,他可以帮温成言,给他钱也好帮他妹妹治病也好,那些东西他给得起,他可以以此来作为筹码,温成言要听他的,跟他在一起,小说里电视剧里都是这么讲的,谢陆离有点庆幸这个机会。   这事儿他想了一路,越想越兴奋,一直到家里还保持着那个兴奋的高`潮,直到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满是荷花的墙壁。   谢陆离忽然觉得,他不该这样对温成言。   他很喜欢温成言,他该不遗余力的帮助他而不是借此要挟他,那会把事情变的更糟糕,温成言现在对他的态度是一个熟人,可搞不好,如果他那样做,温成言会恨他。   以后可怎么办呢?   谢陆离于工作上一向杀伐决断,可感情上的事儿总是拎不清楚,他精分一般的斗争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打算明天再去医院看看。   明天见了温成言第一眼是什么想法,就按照那个想法来吧。   谢陆离是这么认为的。   可第二天他去了医院,事情跟他想的有些出入。   他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温成言站在走廊里打电话,因为背对着他,所以并不知道他的存在。走廊里有回音,谢陆离大概能听见温成言讲话的内容,他是在跟梅爱林借钱。   最后,梅爱林好像答应了他一样,温成言挂电话的时候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成言。”谢陆离冷不丁的叫了一声。   “谢先生?”温成言回头,有点奇怪,“你怎么来了?”   “医院你家开的?我不能来了?”   温成言连忙赔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   “今天情况怎么样?”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说坏的那个。”   温成言卡了一下,说:“我妹妹的病排□□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但是大夫通知我,本来有一个做手术的病人一直在发烧无法进行移植,正好我妹妹又是唯一能匹配的上的,所以她能马上手术。”   “我说让你说坏的那个一个。”谢陆离重复。   “……我钱不够。”   谢陆离心想,要的就是你这句。   “你刚才打电话,是在借钱?”   “嗯……”温成言有点不太好意思,“我借的太多了,还没还上,这次不太好。”   求我啊,谢陆离想。   “刚刚我是给梅姐打电话,她答应借我了。”温成言笑了笑,“梅姐虽然平时总是数落我,但是她真的是个好人。”   梅爱林!谢陆离知道就没好事儿,看温成言刚刚撂了电话的那个高兴的德行……谢陆离冷着一张两听完了温成言的话,敢情他猜中了前头没猜中结尾,温成言确实得借钱,但根本就不是朝他借,他连个赶着送钱的机会都没有。   温成言一副卸下重担一扫阴霾的样子,谢陆离却郁闷的要死。   他越想越不是那么个事儿,离开了医院直接奔了梅爱林的画廊。   “哟,小谢呀。”梅爱林刚跟会计对完账出来,“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呀,我这儿刚来了一批画,看看么?”   “梅姐。”谢陆离拉着梅爱林就往她放画的小屋走,“我有个事儿问你。”   梅爱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进了小屋,谢陆离把门关上,说:“今儿温成言是不是找你借钱来着。”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谢陆离说,“你把那个转给我,我掏钱,就当是我借给他的。”   梅爱林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可马上就又恢复了平静,甚至有点严肃的说:“小谢,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我借给他,好歹我能让他当牛做马给我卖画还钱,还一辈子都心甘情愿。你借给他,你让他用什么还?”   谢陆离说:“这你就别管了。”   “早就跟你说过,不该惦记的就不要惦记。”梅爱林叹了口气,“你上学那会儿的那个叫张什么的,那么多年,最后不也闹的不相往来?你都让家里赶出来了还想怎么样?怎么就记吃不记打?”   “我花我的钱而已。”谢陆离顿了顿,“梅姐,你想的太多了。”   “街边的乞丐怎么就不见你这么好心?”梅爱林眉毛挑了一下,“得啦,你的破事儿我懒得掺和,那笔账我能转给你,但是你得跟姐说明白了,是不是动了心思?”   谢陆离说话的时候强装的起底,这会儿梅爱林说中了他的心头事,谢陆离沉默的低下了头。   良久,他才缓慢的点了一下。   只听梅爱林叹了口气,“这次摔疼了,可别再哭了。”   谢陆离没说话。   隔天温成言收到了□□的到账短信,他以为是梅爱林给他打钱,但是看到短信的时候却彻底愣了。   钱数没错,但是卡是谢陆离的卡,名字也是谢陆离的名字。   他打电话给谢陆离,但是怎么也打不通,只能给梅爱林打。   只是电话刚一通,梅爱林就抢先说:“你是跟我借的钱,但是我昨天对完账时候有笔钱转不开,就拜托小谢帮忙了,你就当跟他借的吧,不用着急还。”   “我……”   温成言彻底搞不明白了。   他拿着钱也不含糊,拿着卡就把该办的事儿办了,妹妹的手术时间早就定好了,只是有钱他就更踏实了些。   全都料理完,他又给谢陆离打电话,这次通了。   “什么事儿?”谢陆离声音不大,好像很忙的样子,还能听到他跟别人说话。   “呃……你是不是在忙,那我等会儿再给你打吧。”   “不用,你现在说吧。”   “我问了梅姐,钱是你掏的。”   “嗯。”   温成言想了想,“谢谢。”   谢陆离知道自己无论名义还是实际都已经是温成言的债主了,他有一万个理由围剿谢陆离,但最终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没事儿。”   温成言也不知道要跟谢陆离说什么,两个人各自聊了点有的没的,谢陆离说他要去开会了,以后再说,就挂了电话。   温成言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一时感慨万千。   不过那终究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他有太多太多的事儿要做,容不得有一秒的空隙。   他重新把手机屏幕划开,编辑文字。   “谢谢你谢先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第 7 章   七   温成言一直在医院里照顾妹妹,等好不容易能有空闲时间回去上课了,这个学期的内容已经落下了大半,他就只能白天做作业,中午医院,下午再折回去,晚上去医院陪床。   折腾的半个多月之后,温成君可以出院了,这样的日子才算将将结束。   那天谢陆离来接他俩。   本来温成言说自己搞的定,医院到家也不是很远,谢陆离甩了他一句你怎么废话这么多,温成言就不吭声了。借人家钱本来就矮三分,何况谢陆离也是一番好意,温成言就只能受着。   温成言把温成君扶着上了车,然后一拉车门,叫温成君靠着自己,坐在前面的谢陆离抬眼看了下后视镜里的兄妹二人,温成言就对温成君说:“叫人。”   温成君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前面,小声说:“陆离哥哥。”   谢陆离应了一声,发动汽车,“小君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那就好。”   没一会儿就到了家,温成言把妹妹安顿好,看了看时间,想着怎么也得留谢陆离吃中午饭,只是家里什么都没有了,他便跟谢陆离说:“我出去买菜,一会儿回来做饭,你……”   “我跟你一起去。”谢陆离抢道。   “……那好吧。”   老小区的好处就是周遭的设施都特别完善,温成言他家不远就有一个超市,平日里温成言逛超市都是想好了直奔就去,所以走路也快,没怎么留意就给把谢陆离落下了。不过谢陆离倒也不怎么在意这些。   谢陆离过日子从来不精打细算,看上什么买什么,从来不考虑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带着这个习惯,他就给塞了满满一车东西,温成言一个劲儿说这不用那不用,谢陆离就说,我给小君买的。   “可是她也用不着这些啊。”   “你怎么知道她就用不着了啊?”谢陆离说,“就算你是她亲哥也不能替她做决定吧。”   温成言在谢陆离面前就是个战五渣,谢陆离两句话温成言就噤声了,到最后结账的时候谢陆离掏钱包,温成言死活不让他掏钱,谢陆离说跟你欠的大头比起来,这才几个钱。温成言说,那个我早晚还你,这个我还掏得起。   谢陆离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说的有点重,就把钱包放回去了。   两人回来一路无言。   温成言做饭的时候谢陆离没事做,温成君有点怕谢陆离,所以一直在自己房间里呆着。谢陆离就更无聊了。   他一个人在客厅里转悠了半天,然后又转悠到厨房,看着温成言忙活。   “你在做什么啊?”   “炖鱼。”温成言回头朝他笑了一下,“鱼熟的快,一会儿就好了,饿了么?”   “……没有。”   谢陆离不饿,可闻到饭菜香味就感觉到饿了,特别是温成言说话的时候还对他笑,谢陆离简直要被勾出来肚子里的馋虫。   他觉得自己早晚入魔。   “你是不是要准备上课了?”谢陆离问。   “嗯。”温成言说,“跟老师请了那么久的假,还好老师照顾我,只要把作业补上就好了。”   “原来学画画也这么累?”   “学画画才是体力活儿。”温成言继续说,“平时一站就是一天,要是出去写生,画材全都自己扛着,风吹日晒的。”   “可是你们能借此出去玩啊。”   “……也是要画画的。”温成言忽然想到什么,读嘟囔了一句,“下个学期天儿暖和了,老师该带我们出去写生了……”   “写生不好么?”   “好,只是妹妹没人照顾。”   “……哦。”   “不说这个了。”温成言把锅一起,“吃饭吧。”   三个人一张桌上,也就温成君时不时的跟温成言讲话,温成君年纪小,只是经历比同龄人丰富,说话也不会太过幼稚。她大病初愈,还没好太利索,吃过饭后歇了会儿就回去睡午觉了。   又剩下谢陆离和温成言俩人大眼瞪小眼。   “我……”温成言对着谢陆离总有一种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感觉,不过也确实没的说,他不见谢陆离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自己的大半个下午的光景陪着谢陆离发呆有点可惜了。   “你干嘛?”谢陆离问。   “没什么。”温成言摇头。   “你有事?”   “没……什么。”   “有事就说。”   谢陆离坐在沙发上一副大爷模样,温成言只能老实交代,“我画没画完。”   “就这啊。”   “嗯。”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去哪儿画?学校么?”   “嗯,东西都放在那边了。”   “那正好,我去趟梅姐那,顺利把你捎过去吧。”   梅爱林的画廊离他们学校不远,谢陆离说要过去一趟也纯粹是瞎诌,买画又不是逛菜市场天天都需要的,温成言就只当谢陆离是真的有事而已。   谢陆离把温成言送到了学校,温成言下车的时候谢陆离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温成言回头。   谢陆离一愣,然后摇头,“没什么……你去画室吧,好好画。”   “哎!”温成言朝他笑了笑,离开了。   后来谢陆离是真的去梅爱林那了。   即便是冬天,梅爱林也永远是穿裙子,她平日里来不来画廊都没什么,只是她乐意在画廊里呆着,这也便宜谢陆离扯谎能扯到她这儿来。   她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口气招待谢陆离,谢陆离也朝她笑。她把谢陆离迎进去,沏好了茶,拿起了茶盅递给了谢陆离,“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你这模样,也差不离了啊。”   “才哪儿到哪儿。”谢陆离说:“差远了。”   梅爱林抿了一口,说:“你这钱也花了时间也搭上了,现在说还差的远,小谢啦,你这是玩什么呢?”   谢陆离摇了摇头。   “真是懒得理你。”梅爱林嘴上这么说,可说着说着就又跑到了他头上,“温成言是个老实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招惹到你的,真不知道你图什么。”   谢陆离心想,我也不知道。   他在梅爱林那呆了没多久就回家了。   房子大而空旷,他不在家就更没个人气儿了,带着就觉得冷飕飕的。谢陆离把满屋子空调暖气全打开了,过了会儿才暖和过来。   家里没东西吃,他就开始想温成言。   人的毛病是惯出来的,口味也是惯出来的,温成言给他做几顿饭,他就能朝思暮想的惦记着,以前不觉得不吃饭有什么不妥,现在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懒得动,就饿着肚子往床上一趟。   可一闭眼,就又是温成言。   梅爱林问他图什么,他想,可能就是图这么多年又回到了原点,这世界上有这么多人,能遇见一次都是上辈子回了五百次眸,再遇见一次,谢陆离就信了这世界上有缘分这东西。   哪儿能那么巧呢?   都说饱暖思□□,谢陆离饥饿的在床上想着温成言滚了一圈,他最喜欢温成言笑,他一笑谢陆离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暖了很多,特别是在这样寒冷的冬日,慢慢的,谢陆离觉得身体有些热,他不由自主的将手往下神,趴伏在床上,轻轻握住了挺起来的□□,脑中温成言的脸也开始放大。   温成言会开心的说你来啦,也会温柔的问他是不是饿了。   谢陆离是饿了。   他用力了揉搓了几下直到射出来,才有点脱力的翻过身,逐渐冷静的身体和意识让谢陆离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大不了就强上,让温成言肉偿也不是不可以,怎么就沦落到这般田地?   谢陆离苦笑,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个二十出头的小鬼都搞不定。   月光映在床上,也洒在谢陆离身上,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起身去洗澡,热水冲刷过身体的时候,他想,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 8 章   八   今年冬天的雪下的很多,一下雪,整个城市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温成言要放寒假了,这个假期他的工作量要比平日里多很多,几乎没有什么时间照顾妹妹,于是便把她送到了爷爷奶奶家里。   美术班里的课要上,有临考的学生,所以他比原来忙的多,忙起来,时间就过的快,每天都是和铅笔橡皮颜料打交道,画室里的地面被铅灰摩的都要反光。学生们起早贪黑的画画练习,有时候他也要陪着,在他们身上,温成言仿佛能看到好几年前的自己,那时也很努力,要比现在过的快乐一些。   有一天雪下的特别大,他在画室里给学生改画,忽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您好,请问您是……”温成言擦了擦手到走廊上去。   “您好,请问您认识谢陆离么?”   “认识。”温成言有些纳闷,“怎么了?”   “谢先生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我们现在只能找到您,请您到医院来一下。”   “啊?”温成言大惊,“严……严重么?”   “不是很严重。”   温成言挂了电话给学生们安排好了之后就急匆匆的跑去了医院。他这个冬天来医院的次数比去学校还多,就像去自己家一般熟悉。   找到了地方,温成言询问了一下,才知道是雪天路滑,谢陆离开着车不知道怎么的就甩出去了,不过好在人没事儿,只是骨折了而已,也没伤着别的人。   他推门进去,谢陆离好像在睡觉,即便温成言放轻了脚步,可谢陆离还是醒了。   谢陆离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   “医院给我打电话来着。”温成言拉了椅子坐下,“感觉怎么样?”   “还……还好。”谢陆离的表情有些僵硬。   俩人就这么干巴巴的呆着,温成言问:“你家里人呢?”   谢陆离说:“他们不在这里。”   “就你一个人?”   “嗯……”   “这样啊。”温成言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微笑着对谢陆离说:“那这几天我来医院照顾你吧。”   “你、你假期不是很忙么?你妹妹怎么办?”谢陆离说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过于兴奋。   温成言刚要张嘴解释自己的近况,但想了想说了也没什么意义,就跟谢陆离说:“没关系。”   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温成言从一个忙碌的火坑跳到了另外一个忙碌的火坑,与之前不同的只有看望的对象以及医院不同而已。   温成言每天早上早起做饭,然后带着去画室,中午的时候就去医院给谢陆离送饭,他一去就带两餐的分量,一开始带多了谢陆离吃不了,他就带回家自己打发了,隔天就少给他带一些。   他去医院去的勤快,同病房的人问谢陆离这是谁,一直管他叫谢先生,怎么看也不像亲人。谢陆离只能解释说这是他的一个朋友。   一开始温成言也没觉得什么,只是他在的时候,碰到护士过来,总是会被打量,他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谢陆离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礼拜,温成言中午晚上都来,谢陆离就跟定了闹钟一样,每天到那个时候整个人就开始不由自主的期盼,他甚至觉得这个车祸值,撞的再严重一点,温成言说不定还会对他更好一些。   “成言,你来啦。”谢陆离坐起来招呼温成言,他身体恢复的很快,已经可以稍微自由的活动,温成言帮他把饭桌支上,然后去热饭,回来之后碗筷全给谢陆离摆好了,他做这些熟练的简直不能再熟练了。   “你昨天不是说想吃排骨么。”温成言坐在了一边,“炖排骨时间长一点,我下午没课回家弄的,所以来的晚了一点。”   眼前的一晚排骨鲜嫩可口,谢陆离加了一筷子,连骨头都十分酥软,心想着这是温成言特意给他做的,不由的欢喜。   温成言给谢陆离做的饭总被他吃的细嚼慢咽,这样时间就很长,温成言没事情做,就拿着个速写本在一旁写写画画。   谢陆离咬着筷子尖问他:“你在画画?”   “嗯。”温成言头也不抬,“随便画画明天要上课的内容。”   “是什么啊?”谢陆离说着话就把手伸了出去。   温成言抿了下嘴,还是把本子递出去了。   本子上是简单笔画勾勒的人物速写,有各种姿势和样子,都是谢陆离一个人,特别是他吃饭的时候,神态简直入木三分。   谢陆离笑了一下,“我吃饭的样子有这么丑?”   “没、没有。”温成言不好意思了,想要回本子。谢陆离往后一藏,说:“那你为什么把我画的这么丑?”   “我……”温成言心想自己好像没差到把人画走形了吧。   “你得给我重新画一个。”谢陆离说,“要不然我不给你。”   本着生病的人最大的原则,温成言只能满口答应,哄着谢陆离才把那个速写本要回来。   谢陆离把最后一口饭吃饭,温成言拿着饭盒出去洗,路过护士站的时候他又感觉到了那股一样的目光,温成言刚往前走了一点,两个小护士就在窃窃私语。   “哎哎,你说的是这个人么?”一个小护士问另外一个。   “对呀。”另一个小护士低声说,“就是三十五床那个人,他出车祸拉来的时候帮他找亲属,给他电话里署名‘亲爱的’那个人打,结果没想到是个男的。你看,这段时间也天天二十四孝的陪……”   她说到这里,两个小护士都一副了然的笑了出来,护士长出来说,你们俩不好好工作瞎说什么,一会儿去查房!两个小护士立刻就闭嘴了。   可她们那些话,全叫没走远的温成言听了进去。   就在一个昏暗的转角处,心里揣着这些爆炸性的话,温成言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了。   他大概知道谢陆离并不是什么历史清白的人,早些时候也在街上见到过他的“朋友”,谢陆离的世界离自己很远,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只是认识的人,后来他因为一些缘由借钱给自己,他不介意自己一个“认识的人”有怎样的过去喜欢什么样的人,虽然谢陆离性格有时候会有些奇怪,但本质上是个不错的人,他也乐于跟谢陆离相处。   只是他从来没想到,谢陆离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温成言有点不知所措。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去刷了碗回到了病房,把东西都收拾好,谢陆离在玩手机,看他回来了,开玩笑的说:“你去了好久。”   “啊……”温成言动作一滞,却说别的,“我一会儿要回家,明天画班有考试,我来不了。”   “那你晚上来么?”谢陆离问的真诚。   温成言想了想,“看时间吧,我再跟你说。”   谢陆离表情有点失落,但还是答应了。   冬天天黑的早,温成言就找理由离开了,他回家之后先给妹妹打电话聊了会儿天,挂了电话,家里就剩下自己,脑中就回荡起了今天听到的那番话。   可能是前半生经历的太多,他对这些事情的感知并没有多么深刻,所以也只是当下震惊了一下,去关心别人对你的态度远不及赚钱重要。温成言不想过多的把谢陆离往多么龌龊的方向揣测,毕竟谢陆离对他是好的,自己身上背着谢陆离那么大笔债,谢陆离也没怎么样他。   或者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他只是听护士站的两个小护士这么嘀咕,并非自己亲眼所见,听差了也不一定。   总之,谢陆离怎样是谢陆离的选择,归根结底,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想明白了这一点,温成言也就不觉得面对谢陆离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儿了。   隔天的时候,因为温成言没有来,谢陆离连饭都懒得吃,反正他也不饿。同病房的病友问他那个朋友今天怎么没来看他,谢陆离说他有事情。   说不上来的低落,也许是最近温成言对他太好了,以至于让他忘记了温成言还有自己的生活。谢陆离拿着手机来回翻,温成言的号码被他标成了亲爱的。   温成言说是医院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谢陆离心里一惊,怕温成言知道什么,可后来看温成言的样子也不像有事儿,于是就这么过去了。他不愿意把标注改回去,因为这样温成言给他发信息的时候,他眼前看到的东西就都是十分美好的。   谢陆离无聊的想给温成言打电话,可又怕影响到他。   好不容易碍到了晚上,谢陆离憋的要死,就给温成言发信息问他来不来,只是过去了好久,温成言都没理他。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心里的火苗也逐渐在熄灭。   他看了看时间,都要八点多了,也就不惦记了,可这会儿,病房的门开了,正是温成言。   第 9 章   九   “你来啦!”   谢陆离赶忙坐起来,温成言过去扶了他一把,给他把枕头垫起来靠着床头,再把饭桌支上。   “你中午吃的什么?”温成言问。   “没吃。”谢陆离说,“我不饿。”   “生病怎么能不吃饭呢。”温成言说话的功夫就把饭盒给谢陆离摆好了,谢陆离接过筷子,问:“你都是这么跟你妹妹说的?”   “不是,她很听话。”   “……哦。”   谢陆离白天没吃,到这会儿也饿了,温成言给他带什么他都能吃的下去。中间小护士来了一趟,见温成言在,表情还是没绷住,温成言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你去画班代课都教什么?”谢陆离边吃边找机会跟温成言说话。   “都是些要准备高考的孩子,就画些素描速写和色彩,有些想要学造型的,还教他们画油画。”   “有意思么?”   “你是说上课还是画画?”   “都算。”   温成言想了一下,摇头,“都很枯燥。”   谢陆离有点诧异的问:“我以为你喜欢画画就会觉得那很有意思。”   “确实挺有意思的。”温成言回答,“创作是有意思的事儿,但这个过程是枯燥的,就是站在那里不停的画。”他想继续深说下去,但又觉得跟谢陆离没必要聊这个,就说:“给高中生上课就更枯燥了,都是一些十分基础的东西。”   “你一节课多少钱?”   “……没多少钱。”温成言有点窘迫。   谢陆离只是随口问,可他看温成言的样子怕是被联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他怕温成言觉得挣钱少了还不起他而产生某种自卑的想法,便也住口不再提了。   他是温成言的债主,但是跟温成言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人也是他,真是寒碜的不行。   医院探病的时间截止到晚上九点,温成言来的晚,等谢陆离吃完饭也差不多到时候了,他收拾了东西就要走,谢陆离叫住了他。   “你明天……来么?”   温成言见谢陆离眼神中满怀期待,忽然觉得谢陆离有点可怜。听谢陆离说,他在这个城市里是没有亲人的,朋友多半也是寻欢作乐的时候结识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也没有人来看他,自己不来,谢陆离就连饭都没的吃。   想到这里,温成言不免心软,便点了点头。   谢陆离高兴的应下了。   谢陆离伤的不重,温成言又各种吃的给他喂着,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之后就能出院了。只是他车撞烂了被送去修,他自己刚出了这样的事儿也不太敢开车,温成言就来接他。   上午出院,各种手续办完,然后再打车回家,到家时已临近中午。   “你今天不上课么?”   “快过年了,画班都要准备放假了,那边也没什么事儿。”   听温成言这么说,谢陆离才想起来已经年关将至,这大半年晃晃荡荡下来,真是快的不行。   “你过年干什么?”谢陆离问。   “去爷爷奶奶家,然后大概就是各种亲戚家转一转,我妹妹病的时候他们帮了我不少,也该去走走的。”温成言帮谢陆离把行李放好,“你呢?”   “我?”   谢陆离只问了这一个字便沉默了,良久,缓缓开口:“……我自己过。”   温成言觉得,他这么说多半是有苦衷的,好的事情可以多问,但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结合谢陆离这段时日的状态和以往的作风,温成言猜测他多半有不好的过往,就把话题岔开了说别的。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谢陆离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虽然能出来了,但还是不方便活动,温成言能帮他做的事儿就都帮他做了,下午他还抽空去了趟超市,给谢陆离买了好些吃的回来。谢陆离看着被他塞的满满的冰箱,无奈的笑道:“你买点熟食也就算了,买这么多菜,我又不会做饭,放着也得放烂了啊。”   “啊……”温成言才想起来似的挠了挠头,“我给忘了,就照着平时买东西的习惯买了。”   谢陆离在冰箱里挑挑拣拣,拾掇出来一大堆东西,“这些你带走吧,给我我也吃不了,不会弄。”   “可是你刚出院,吃饭上怎么能随随便便呢。”   谢陆离看了温成言一会儿,忽然问:“你是没课了么?”   “嗯。”   “那要不然这样吧。”谢陆离说:“过年之前你就住我这儿吧,反正我家里地方大,我这还没好利索做什么也不太方便,这几天你在我这儿给我做几顿饭打扫打扫房间,我给你按你上课的价钱算。”   “不用不用。”温成言摆手,“你没必要给我钱的。”   “那你是答应了?”   “我……”温成言只是先跟谢陆离解释了第二个问题,没想到谢陆离直接跳回了第一个问题。他本来是不想答应的,好不容易有些空闲的时间,他也想休息一下。谢陆离见他表情有些纠结,就说:“你要是不要钱,那就从你的账上扣吧,反正都是一样的。跟我这儿呆着就给我做饭好了,你要是想画画,我这儿有空房间,你随便用就是了……我,我就是一个人在家呆着实在没意思罢了……”   说到此处,谢陆离有些低声落寞,温成言叹了口气,“好吧。”   于是乎第二天清早,温长工就带着家当来了谢员外家。   当然谢陆离并不会奴役他,他只叫温成言给他做饭,剩下的什么都不叫温成言干,温成言反倒比在家里还轻松一些。   谢陆离请了很长的病假,权当寒假休息了,他工作都是些废脑筋的事儿,忙起来不着边际,现在有时间了,就每日里在家躺着睡觉,期初温成言不觉得什么,可久了,温成言觉得老这么睡觉也不是个事儿,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会去把谢陆离叫起来。   谢陆离大部分时候是不情愿的,可睡的久了,脑子就懵,也反应不过来要怎么跟温成言发脾气。   他这样在温成言眼中只有一个好处,就是避免相处尴尬。他本来心里是有顾忌的,可谢陆离除了吃饭睡觉也不干什么别的,待他也十分正常,温成言就觉得想必那天是听错了,或者真是有什么误会,要不然这故事太科幻了,不像是真长生活中会发生的,他也不应该那样揣测谢陆离。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温成言就觉得没什么了。   谢陆离睡觉,温成言就在楼下的房间里画画,谢陆离给了他一间向阳带大阳台的房间,正好可以晾画用,他家里还有上次给温成言买的画材,温成言无聊时就蹲在地上钉画框。谢陆离醒了溜达了一圈见不到人,就往这间屋子来。   “醒了?”温成言感觉到门开了,回头看见正在揉眼睛的谢陆离,“是不是我钉枪的声音太大吵醒你了?”   “没有。”谢陆离打了个哈欠,“饿了。”   温成言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多,他站起来拍了拍手,“你是现在吃点东西垫肚子还是等晚上吃饭?”   谢陆离刚睡醒反应明显慢半拍,他缓了一下,才模模糊糊的说:“现在吃。”   “那你等着。”   温成言去厨房鼓捣了一阵,很快就叫谢陆离过去,谢陆离坐下,就见桌子上摆了一碗鸡蛋羹。   “你先随便吃点吧。”温成言坐在了旁边,“要不吃太多晚上吃不下去了。”   “没事,我吃的下去。”   谢陆离这句话,温成言是不信的。他原来也和温成言一起吃过饭,大概知道他吃饭的习惯,谢陆离不挑食但也吃的不多,一道菜里要是混了他喜欢吃的和不喜欢吃的,谢陆离通常会把不喜欢吃的先吃光,喜欢吃的放在后面慢慢吃,可那样他肚子里也没多少位置了,就难免变成一顿饭下来净是吃了一堆反感的东西。   自己给他做的这几天饭,谢陆离总是在竭尽全力的多吃,可胃口总共就那么大,最后都是得剩下。   谢陆离没吃完,那样子就总像是欠了温成言的一样。   “家里吃的不多了,一会儿我要去趟超市。”温成言说:“晚上想吃什么?”   “没想好。”谢陆离摇头,“我跟你去吧。”   “外面冷,你瞎跑什么。”   “……我睡太久了,想出去活动活动。”   他如此说,温成言也就答应他了。   下午的时候超市人没有特别多,温成言推着车往前走,谢陆离就在后面慢慢悠悠的跟着他。他很享受这样跟温成言近乎居家一般的生活,无论是这样的生活本身还是温成言这个人都叫他觉得开心。   这种生活很简单,却如同幻觉一样。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温成言十足十一个温吞水的人,谢陆离甚至觉得,但凡是个遭遇惨一点人,温成言都会因为可怜而对他进行帮助,可真正悲惨的那个人却是温成言本人,谢陆离经常看不懂温成言的心态,不过这也好,至少能叫他钻空子。   两个人抱着一堆东西在外面等出租车,临近晚高峰,已经不是很好等了,温成言问:“你饿么?”   谢陆离摇了摇头。   干等也是无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忽然谢陆离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接,对面那个声音传来的时候,他表情凝固了一下,转而拿着手机快步走到角落里,等过了一会儿才回来,谢陆离的变的有点不太自然,温成言能感觉到可能是那个电话的问题,但是他也不好问。   谢陆离在出租车上一直拿着手机在手里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家的时候还是温成言叫他,他才反应过来。   温成言让他在客厅里看电视,他去做饭。   谢陆离窝在沙发里,把手机屏幕划开再锁上,一直反反复复,直到手机没电黑屏,他觉得有些头疼,仿佛很多年前的某段时光那样,眼眶也有些肿胀,直到上了饭桌上,也是心不在焉。   温成言只是看了看他,然后低头吃饭。   “成言。”谢陆离开口。   “怎么了?”   “我……”   “你有事就直接说。”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   谢陆离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周末……你陪我去吃顿饭吧。”   “嗯?”温成言说,“吃饭什么时候吃不一样?”   “去见一个老朋友。”谢陆离回答。   第 10 章   十   奇怪,那天在下雪。   傍晚的时候谢陆离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温成言也能看出来他隐隐的焦躁,见他出门拿了车钥匙,便拦住了他,“今天下雪,你不要开车了。”   “哦……”谢陆离迟疑了一下,才把钥匙放下。   两人出门打车,天气不好,路上耽误了一会儿,等到地方的时候,谢陆离的那位老朋友已经在了。   他起身的时候是先跟谢陆离打招呼的,温成言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年纪跟谢陆离差不多,只不过气质风度更显成熟。跟这么两个人在一起,温成言有种去见教授的感觉。   那个男人也注意到了温成言,笑着问:“陆离,这位是?”   谢陆离看了他一会儿,一笑,并不回答,只是例行公事一般的介绍双方,“温成言。”然后又指了指那个男人,“杨景程。”   这般如此,温成言就更觉得自己像是被老师带去认识其他老师的学生了。   三人入席,还在梳理状况的温成言自然是不怎么说话的,都是杨景程在说,问一问谢陆离的近况,他问什么,谢陆离就答什么,话也不多。   杨景程说来说去的中心思想只有一点,我挺想你的。   谢陆离顺手加了一块鱼肉,把鱼刺剃了放在了温成言碗里。   温成言这才反应过来,谢陆离带他来是当枪使的。   他心里想吐槽谢陆离这些理不清楚的情史,可又觉得夹在中间的自己显得奇怪。温成言忽然想起了谢陆离住院的时候发生的那档子事儿,脑子里紧了一下。   “你现在还住在南湖路上么?”杨景程问道。   “早搬过多少回了。”谢陆离说,“那片现在在搞开发,也都拆了。”   “噢……已经拆了呀。”杨景程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一般,“好久没有回来了,本以为最不济是一个物是人非,没想到,物也变了。”   一旁的温成言仍旧有陪教授吃饭的感觉。   “那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杨景程又问。   “我家。”谢陆离答非所问。   杨景程撂下了筷子,叹了叹,“陆离,你要是心里憋着气,说开也好,总不至于这样,我跟你……”   “我跟你其实也没什么旧可叙。”谢陆离冷冷淡淡的接了他的话茬,“我今天来,其实就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平平淡淡的面对,跟你是没有一点关系的。我不挑嘴,可你这顿饭也确实不好吃。”他说着起身拿了大衣,“成言,咱们还是回家吃吧。”   “陆离!”   杨景程要拦他,温成言就往前一步挡在了他俩中间,他比杨景程高一些,就算样子温和,可还是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动气势,杨景程一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谢陆离拉着温成言往外走,都走到主路上了才撒手。他没什么表情,温成言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   晚上,雪已经不再下了,气温比白天的时候还要低一些,没走一会儿,谢陆离的脸就冻的有点红。   温成言看了看他,说:“你冷不冷?我们坐车回去吧。”   “不冷。”谢陆离摇头,“这些天睡的太久了,想走走,你冷么?”   “我也不冷。”   他们又并肩走了一段,雪天路滑,车开的都很慢,仿佛城市也慢了下来,谢陆离呼出一口哈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严肃。   “今年雪下的真多,明年大概收成会好。”谢陆离搓了搓手,“我出生的时候就下雪,只是月份没有这么晚。”   温成言听他忽然这么说,但是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好在谢陆离只是想说话而已,并不需要温成言理会他。   “既然叫你来看了半天的戏,那我就给你讲讲吧。杨景程……大概是我第不知道多少前任又前任了,就像你能想到的一切狗血三俗电视剧小说里演的一样,我们中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儿,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温成言犹豫的了一下,问:“你想说什么。”   “不知道,想到什么说什么。”谢陆离轻微的晃了一下头,“闹的最凶的时候其实无外乎各种很现实的问题,我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吵起架来就会把话说的特别狠,哪怕自己心里后悔也只能将错就错。那次大吵了一架之后他就走了,我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打错了,在明明知道和他已经没什么可挽回的情况之下,竟然跑回家把我喜欢男人这事儿跟我爸妈说了,然后我就被轰了出来。”   谢陆离一边儿走一边儿晃荡,眼睛看着前面但也没什么焦距,“故事现在听起来都很简单,也没什么特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会儿把自己折腾的那么惨,好像自己跟自己有多大的仇一样。”   “然后呢?”   “然后……”谢陆离一顿,“我就遇见你了呀。”   温成言抬了下眉毛,显然不知道谢陆离在说什么。   “几年前,也是个冬天,在我众叛亲离还自己折磨了自己一阵子之后,我就去火车站随便买了张车票,随便想着去个什么地方自生自灭好了,我记得那是个晚上,候车室里也没什么人,我窝在椅子上发呆,一直觉得有人在看着我。然后我就抬头了,看见你坐在离我不远的位置,拿着个本子好像在写写画画,我看了你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能上车离开。”   谢陆离描述的事情是温成言过去做过无数次的,他备考的时候经常晚上跑出来去人能够保持一个动作静止的地方画画,有时候是地下通道,有时候是公园里,更多时候实在火车站。只是谢陆离这么说,他脑中还没法儿有什么具体的印象。   “我记得过了一会儿,你好像画完了,然后拿着本子走了过来,撕下来一页递给了我。”   “我有……说过什么么?”   “没有。”谢陆离一笑,“你只是对我笑了笑,然后就走了。”   “……”   “当时我等的那趟车已经开始广播了,你走了之后,我看着你给我的那张速写,忽然觉得,原来我在别人的眼里是这个样子啊,邋遢,颓废,好像随时会死一样。我也是那会儿忽然惊醒,自己是这样的人。”谢陆离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我觉得那样做的自己很蠢,那种感觉就像一瞬间魔怔了不知道自己在干嘛,醒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我没有踏上那趟选择自生自灭的火车,把车票撕了,就回了我当时租的房子,在南湖路上。”   “我……我不太记得了。”温成言低头,“我也不知道一张画能对别人有那么大的影响,不过能帮到当时的你,我很高兴。”   “不是你画的直击人心。”谢陆离忽然停下来,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温成言,“只是你当时笑的太温暖了。”   “是么?”   “是。”谢陆离十指交缠的摆弄了一下,“以至于时隔多年之后我还能认出你来,只是我现在的样子跟当时大概相去甚远,你都不记得了。”   温成言不好意思的说:“……抱歉。”   “我不太喜欢提原来的一些事情,其实也只是因为说那些很无聊,可能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一段自己觉得几乎要过不去了的日子,但现在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谢陆离说,“唯一变的不同的是,我家里人好像不要我了,仅此而已。啊不,还有一点不同了,我选择了这样路,就必须要比别人付出更多才能得到所谓的尊重,才能追求一些本来就该属于我的自由。后来才发觉,只不过从一个人的混沌进入到了很多人的混沌。”说到这里,谢陆离嗤笑了一下,“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在提起杨景程的时候,会是很多个前任的前任……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   “嗯?”温成言反应了一下,“如果你觉得开心就是好的。”   “……我也只是当时觉得开心。”   温成言低头笑了一下,不说话。   谢陆离长叹了一下,又呼出些并不轻松的哈气,“上一次在冬天的晚上这么走路,大概得追溯到那次从火车站走回家了吧,那个……我和杨景程住过一段时间的地方。”   “你……”温成言忽然问,“你很喜欢他么?”   “当时喜欢,喜欢的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你有过这种感觉么?”谢陆离抬眼问,但马上又自己回答了,“哦,你没有谈恋爱。”   “……”温成言说,“那现在呢?我开始以为你只是见个老朋友,没想到饭桌上会是那样,你对他,现在是怎样的?”   “你问我这个问题是出于什么?”谢陆离反问,“好奇,八卦,还是出于关心,或者其他什么?”   “我是觉得你很想说的样子。”温成言笑了笑,“不过我只是问了,并不介意你是不是回答。”   谢陆离听了他的话,真的认真的答了下去,“大概再遇到的时候,心中未起波澜,就是真的过去了吧。”   “……哦。”   两个人又沉默的走了下去,晚上没有人会清理积雪,踩在上面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是今晚唯一活泼的响动。   “成言。”谢陆离忽然开口,“有件事儿我很想跟你说。”   “什么?”   “我很喜欢你,我可以追你吗?”   第 11 章   十一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身边有车经过,带起的风刮下了树上的雪碴,灯光一闪,扬起了空气中的点点晶亮。   温成言的表情有点僵硬。   “你听明白我刚才在说什么了吧?”谢陆离确定一般的问。   “……嗯。”温成言缓缓的点头,他停顿了片刻,稍微低头,“对不起,我……”   “好了你不用说了。”谢陆离转身就往主路上走,温成言紧张的拉了他一下,“你干嘛?”   “我?”谢陆离莫名其妙的指了指自己,“打车回家啊,外面冷。”   “哦……”温成言撒了手。   一路两人又是无言。   谢陆离回了家就洗澡睡觉了,温成言却很不自在。   他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谢陆离了。温成言在此之前有过的被表白的经历仅仅只来自于女生,那些他拒绝之后大可不必见面,若是再见到,他也从未觉得尴尬。只是谢陆离这样的,让他很纠结。   谢陆离坦然的跟他讲了一些自己过去的事儿,温成言并不排斥或反感,事实上,在他最开始碰到谢陆离那点风流债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能天天在艺术圈里泡着,很多事情也就见怪不怪了,那些艺术巨匠有多少剑走偏锋不畏世俗的,温成言也能想的通透。   就像所有陷入事件中心的主角都会有的感慨,温成言发誓,他从没想过这样的事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多少有点无力。   温成言纠结他的,谢陆离可不管。   他把自己关房间里,窗帘拉上,密不透风。   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这一生也不缺少这么一件未经思考就去做了的事儿,只是那些冲动的后果往往需要很长的时间和精力去弥补,他这会儿也懒得想了。   温成言这人真的就跟他的名字一样,谢陆离以为温成言会翻脸呢,没想到只是拧巴的跟他说对不起。真不知道这样的人要是惹恼了会是什么样,非得往他嘴里塞炮按住了才行么?   谢陆离正脑补着那些不着边的东西,手机响了一下,打开看了个开头就懒得再往下读了,不是杨景程是谁?   他眼睛一扫,转手就给删了。   杨景程的话,他一个标点符号也不想多看了。当年的是是非非谢陆离不想多提,两个人的事情也从来没什么谁辜负谁更多,谁伤害谁更多,说到底终究是不合适而已。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时隔多年之后再去试着接受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讨厌也谈不上,只是在谢陆离狭隘又自私的三观来看,杨景程呼吸都是错的而已。   谢陆离说是要睡觉,其实在床上翻来覆去也难以入眠,不知道是前几日睡的太多了,还是雪夜过于安静,耳朵里听到的全是奇怪的声音。   知道第二天早上,他起来的时候,发现温成言在收拾东西。   谢陆离往门框上一靠,“你要走啊?”   “嗯。”温成言抬头,又补了一句,“该年三十了。”   “哦……都这会儿了啊。”他那意思谢陆离听的懂,温成言大概想说我不是为了躲你,只是该过年了,我得回家。谢陆离想了想,回了房间,不一会儿又走出来,丢给温成言一个红包,温成言奇怪的看他。   “给小君的。”   “她用不着这个……”   “你什么时候能替她做决定了?当哥哥了不起?”谢陆离说话眼睛都懒得抬一下,“反正也没多少钱。”   温成言只能接了下来。   他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出来见谢陆离又窝在了沙发上,温成言看了谢陆离一会儿,问:“你真的就一个人过年么?”   谢陆离睁眼,“骗你干嘛。”   “冰箱里有吃的,你随便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行了。”   “嗯。”   “你平时用的我都给你排好了。”   “嗯。”   “啊,还有。”温成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这个是你那会儿给我的卡,里面的钱我只买菜用了,这是剩下的。”   “嗯。”   “……不要总是睡觉,要吃早饭。”   谢陆离从沙发上爬起来,换了个姿势朝向温成言,“你不让我喜欢你也不让我追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温成言解释,“我没说不让……”   “噢——”谢陆离打断了温成言,故意找他的话茬,“你没说不让,那就是让咯?”   他还没等温成言反驳他,就迅速从沙发上起来,捞过了温成言的脖子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随后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回了自己房间。   “这都是我的事儿,你可别管我。”   温成言就跟让人定住了一样站在客厅里,缓不过神儿来。   剩下的日子,温成言去爷爷奶奶家帮忙准备过年,妹妹比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长了点肉,温成言觉得自己可能还是照顾不好人。   他一直都是忙忙碌碌的,这一年也就过去了,三十晚上家里人在一起吃个年夜饭,不知怎么的,温成言忽然想起来谢陆离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知道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他要怎么过去。只是这样的想法消纵即逝,容不得停留片刻。   温成言把谢陆离给他的红包交给了温成君,温成君打开,里面一叠,她好奇的问温成言,“哥,你放假的时候又干了很多活儿么?”   “没有。”温成言笑着摇头,“是谢先生,哦不,是陆离哥哥给你的。”   “他为什么要给我?”   “可能喜欢你吧。”温成言编了个理由。   “他太老了。”温成君扑到了哥哥怀里,“我才不要嫁给他。”   温成言噗嗤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温成君每天都看些什么,怎么就蹦出来这么个剧情,他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头,说:“如果你以后再见到他,可千万不要说他老,他会生气的。我说他喜欢你,也只是当做妹妹那种喜欢。”   “他为什么要生气?”温成君疑惑的问。   “这个啊……”温成言想了想,“如果我说你长的不好看,你会不会生气?”   “如果你说就不会。”   温成言只是温和的笑,就没有再回答妹妹的蠢问题了。   他拒绝了谢陆离,可谢陆离好像没多大当回事儿,拐着弯的又把事情给说回去了,谢陆离每天无聊的时候会给他发信息,多半也是没营养的内容。温成言脾气好耐心好,特别是在回复别人消息这个事儿上,每次都会把最后一句话留给自己,谢陆离知道他这个毛病,说话的时候故意能叫温成言接上下文,这样一来一回,竟然能聊上很久。   一晃初七就过了,温成言一年到头就歇这么几天,春节的假期放完了,画班就开课了,他就得回去上课。只是这会儿全是准备高考的学生,忙也只是不考试的时候了。   临近中午,温成言在画室里给学生改画,手机响了起来,是谢陆离给他打的。   “你是不是在画室啊?”   “嗯。”   “中午吃什么?”   “中午?”温成言看了看时间,马上就到午饭的时候了,只是他给忙忘了过去,“出去随便吃点吧。”   “我快到你画室门口了,出来。”   “啊?”温成言一惊,“你来干嘛……”   “追人难道不是要从吃饭送花看电影开始么?”谢陆离淡定的回答,“你不出来也行,我可以去你画室里找你,别人要是问起来,我可就不保证说什么了啊。”   温成言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   他给学生把画一收尾,洗了手就出门了。他们画室在一个巷子里面,等他溜达到巷子口,谢陆离也倒到了。   谢陆离按了按喇叭,温成言闻声过去。   车门一带,顿时就觉得温暖了许多,谢陆离一边儿往外倒车一边儿问:“想吃什么?不许说随便。”   “我也不知道。”温成言答的直白。   “上次跟你在外面吃饭是不是还是夏天那会儿?”谢陆离说话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寄萍堂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吃,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吃什么?”   “……我都是在画室门口随便买点吃。”温成言低声说,“中午没那么多时间,不用那么费劲的。”   “你把你妹妹伺候的那么好,就连我你都嘱咐说要吃早饭,自己就随便对付了?”   温成言不说话。   “你不说,那我就自己做主吧。”谢陆离往路边看,“垃圾食品吃不吃?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家披萨还不错。”   车子一拐,就下了路。   他们都不是什么挑食的人,温成言也是那种给他什么吃什么的人,谢陆离也不管吃不吃的了,就点了一桌子的东西,只是都上齐的时候,他都不怎么动手。   “你不吃么?”温成言问。   谢陆离指了指披萨,“我不喜欢下手。”   温成言闻言,便动手把披萨全切成了井格状,然后推到了谢陆离面前,“这样就好了。”   谢陆离笑了一下,一只手托着下巴,问:“你是不是习惯性的对别人好?”   他这话把温成言给问住了。   “你这样我会分不清的。”谢陆离自言自语的说。   第 12 章   十二   温成言无言。   谢陆离看着他,认真的问:“对所有人都好和对所有人都不好有什么区别?”   “大概对别人不好会伤害别人吧。”温成言老实回答。   “对别人好也是伤害呀。”谢陆离说,“我觉得这比实际的伤害更严重。”   温成言觉得跟谢陆离说话总是会被他带的跑偏,于是低头笑一笑,就不接他的话茬了。中午的时间没那么多,温成言草草吃了点就得回去上课,谢陆离说你怎么就吃这点,温成言笑着说自己不饿。最后还是谢陆离死乞白赖的给他打包了一份小食让他下午饿的时候吃。   温成言无奈的说,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了,真的不会饿的。   谢陆离眼睛一翻,知不知道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诶?你不是不喜欢别人把你说老了么?   谢陆离红灯一个急刹车,还会顶嘴了呀?   温成言立刻闭嘴。   艺考要赶在学生们开学之前考完,等开学之后,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温成言去接温成君回家,可看她那个意思是有点不想回去,在爷爷奶奶家至少有人跟她作伴,两位老人也说就叫小君在这儿玩吧。他原来只是极忙的时候会把妹妹带过来,这段时间没工夫管她,却发现老人家养小孩比自己养的好的不是一点半点,也就答应了。   家里没了牵挂,温成言就整日整日的泡在画室里,几乎快要升仙。   他中间去过梅爱林那里一次,梅爱林正好在画廊里,就使唤着温成言给她当劳力。   “这你一个冬天,都干嘛去了?”梅爱林问。   “还能干嘛,上课呗。”温成言蹲在一边儿帮梅爱林整理东西,“梅姐,你这本画册是哪儿买的啊?”   梅爱林看了一眼,“忘了,可能是谁从国外带的吧,看上了?看上了就拿走。”   “不用,您借我回去临摹几天就行了。”温成言把画册合上,“您这本印的好,偏色没那么大,回头我临完了再给您送回来。”   那东西在梅爱林眼中本来就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就随温成言去了。   梅爱林坐在一边儿无聊,就找温成言聊天,“对了,你老师最近没给你整什么幺蛾子么?”   “没有,老师假期出国了刚回来。我一个寒假都在画班里上课,他也找不到我人。”   “哎。”梅爱林叹了口气,“年轻归年轻,可也别这么拼啊。”   温成言笑了一下。   大概提这个事儿让梅爱林想到了什么,便又问:“你那个大债主没找你麻烦?”   “哪个债主?”   “谢陆离呀。”   “哦。”温成言站起来拍了拍手,把他刚刚整理出来的东西搬上了桌子,往旁边的书架里放,“谢先生很好啊。”   听温成言这个平平淡淡的口气,梅爱林还以为谢陆离脑子进了水,掏钱哄人开心并不计回报,连手都没下过,“他也只是现在好一些,你跟他相处久了自然会明白。小谢这个人呀,心眼儿不坏,可不知怎么的,特别容易把自己弄得好像遭了多大劫一样。”   “他是不是总是一个人?”温成言问。   “他呀?”梅爱林想了想,“这怎么说呢?他确实没提过身边儿有什么人,只是他这年龄身份的,也总不至于天天跟家里吃斋念佛呀,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温成言摇头,“梅姐,我给您弄完了,架子上的全都是按照年份排的,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下午还得上课。”   “嗯,行啦。”   温成言所说的下午有课也仅仅只是帮人去上个课而已,他师弟的朋友在设计学院,俩人翘课出门玩去了,就拜托他帮忙看着点。温成言学造型的,跟设计学院那边完全不熟,那种大课他就过去听一听,既帮人点到,也当是学点东西。   这节课是这个学期新的课程,老师也是新来的,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温成言坐在后面一抬头,觉得这老师眼熟。   他有点脸盲,也不知道怎么的,学画画的有这毛病也是要了亲命。等到大半节课过去了,温成言才想起来这人他是见过的,不是杨景程是谁?   “下面这个问题找同学回答一下吧。”杨景程看着讲台上的花名册随便点了一个,“许毅。”   大家还在四处张望寻找那个叫许毅的倒霉鬼,只见温成言站了起来。   杨景程把目光从花名册上抬起,他看到温成言的一瞬间表情微微有些凝固。   毕竟这世界上并不是谁都脸盲。   杨景程走到了温成言面前,问:“你叫许毅?”   “嗯。”温成言硬着头皮点头。   “好吧。”杨景程稍微往后退了一步,“那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   温成言没学过设计,但是听听课看看书也略懂一二,勉强能回答上来。杨景程也没有刁难他的意思,等他说完就叫他坐下,回去继续讲课了。   温成言却是浑身的不自在,下课铃一响就跑路,并且打算以后再也不来设计学院了。   看来上次谢陆离带他去吃饭的时候感觉一点错都没有,可不就是去见老师么?   也多半是出于谢陆离的关系,杨景程给温成言留下的印象也不算特别好,他和谢陆离过去的事儿叫谢陆离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了,但是按照一般套路而言,越是轻描淡写的事情,当初发生的时候往往越是刻骨铭心。   温成言揉了揉脖子,自己想这些毫无关系的事儿干嘛?   然后他就又去泡画室了。   多少次的经验教训告诉我们,但凡有事儿,那事儿肯定都是赶着一起来的。温成言晚上刚前脚出了画室门,手机就响了。   除了债主谢陆离还有谁。   也只有这个时候,温成言才觉得谢陆离有些债主的样子。   谢陆离找他没什么事儿,就说明天周末,让温成言陪他去看画展,那个展温成言是知道的,本来也想去的,可票价太贵,温成言觉得有点割肉,就断了想法,没想到谢陆离要去。   都是难得一见的大师真迹,这回错过了,再想看真迹就得出国了。温成言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应允了。   隔天一大早,谢陆离就跑去温成言他们家接温成言了,给温成言吓的够呛。   “谢先生……”温成言迷迷糊糊的揉眼睛,打着哈欠说:“……刚八点。”   谢陆离好像跟没听到一样,在温成言他们家溜达了一圈之后问:“就你一个人?”   “嗯。”温成言去洗漱,“她在奶奶家。”   “哦……”   温成言本以为看个展是下午的事儿,没想到谢陆离大驾光临,他敲门的时候温成言还没醒呢,好在他也不用太招待谢陆离,让他跟客厅里坐着自己就能玩半天。温成言手脚麻利,等全收拾好了之后,时间还早的很。   “你昨儿晚上几点睡的?”谢陆离看着温成言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随口一问。   “半夜吧。”   谢陆离头一歪,“家里就你一个人,不睡觉干嘛?”   “看书。”温成言老实回答。   “什么书?”   “史论。”温成言说:“美术史什么的。”   谢陆离皱了皱眉,“那不是本科学的么。”   “今天不是去看展么。”温成言解释,“我怕你问我。好多东西我都快忘光了,只记得怎么画画了。”   “我又不是考小学生背书,你至于这么大阵仗么。”   “不说这个了。”为了避免被谢陆离数落,温成言及时的岔开了话题,“我们现在去么?”   “现在人展馆开没开门都两说。”谢陆离起身,“先出去逛游逛游吧,随便走走,吃个中午饭,也就差不多了。”   温成言从没想到自己只是答应了谢陆离一件事儿竟然能搭进去整整一天。   当然这是谢陆离计划的比较完美的约会。他自己喜欢看展,那个有很多名家作品的画展来中国的消息一出他就在关注了,当时出票的时候想都没想就买了两张,他就知道温成言肯定舍不得买,拿这个钓他必然没的跑。   谢陆离对人好也好不出个什么花样来,无非就是吃吃吃买买买,可他那点东西温成言又不见得稀罕,拖着温成言逛街就总觉得温成言没多大兴致,他随便抓个东西问温成言好不好,温成言都说好。他问哪儿好,温成言就只是笑笑。   谢陆离又想往他嘴里塞炮仗了。   下午他俩去看展,因为门票有限,所以即使是周末,人也不是很多,整个馆里十分安静,大家时不时的驻足欣赏眼前的绝世真迹。   谢陆离能感受到,自打一踏进这个门,温成言就变的兴奋了起来。   都用不着他问,挨个看的时候,温成言像如数家珍一样给他介绍每一幅画的年份作者思想内涵艺术造诣……谢陆离懂是懂,但是也不想插嘴,就安静的听温成言给他讲。   直到有人喊了他一声。   “陆离!”   当时谢陆离心里简直从云端跌到了谷底,真是烦什么来什么。   不是杨景程是谁?   第 13 章   十三   杨景程过来,跟谢陆离打了个招呼,谢陆离没说话,杨景程扭头就跟温成言说:“许同学也来看展?”   温成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许同学?”谢陆离奇怪的问:“你叫谁呢?”   “我还没跟你说吧,我回来之后在美院教书,那天我去上课,正巧就碰见了他……”   谢陆离眼睛上下扫了一下杨景程,打断他:“关你什么事儿?”   说完,他就拉着温成言离开了。   杨景程叹了口气,他今天倒也不是故意来堵谢陆离,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展,忽然想到谢陆离也许回来,就想来碰碰运气。人是看见了,只是没想到谢陆离身边儿还跟着那个小子。他太了解谢陆离的性格了,他看不上的人连个好脸色也不会给,真入了眼的,也是能掏心掏肺的好。此时他和那小子的处境一比,还真是能说明问题。   本想着能说一句话是一句,让谢陆离放下那么多防备,也好捋清楚当年那笔烂账,没成想到头来碰了一鼻子灰。   也赖不得谁。   谢陆离拉着温成言走远了,才轻飘飘的说:“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啊?”   温成言卡了一下,才回答:“那天我帮人去点名,结果就被他点到了……我不知道他原来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也不知道会在这里碰到他。”   “他跟你是一个系的么?”   “不是。”温成言摇摇头,“都不是一个学院的。”   “那平时能碰得到么?”   “一般碰不到。”   “那就好。”   他们说前半段的时候谢陆离就不太放心,谁知道杨景程在学校里会给温成言下什么套。温成言就一普普通通的学生,老师要想挤兑挤兑他不要太容易,好在杨景程的专业跟温成言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这事儿到底也没谢陆离想的那么严重。   不过这么一闹腾,谢陆离也没什么看画的心情了,跟着温成言溜达了一圈下来完事儿。走的时候,谢陆离把车门一关,说:“去你家吃饭。”   “啊?”温成言扭头看他,“……吃什么?”   自打遇见了杨景程,谢陆离气场就不太对,谈不上高兴不高兴,就是冷冰冰不知道想什么呢。谢陆离生硬的说要去他家吃饭,温成言只能应了。不过谢陆离也不知道想吃什么,就说你随便儿做吧,这一随便,温成言又整出一桌子菜。   他不是什么铺张的人,只是谢陆离来了,他才会弄这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   谢陆离慢悠悠的吃,温成言吃完了也不能离开,只得坐在一边儿陪着。他们饭吃的晚,谢陆离又莫名其妙的磨叽,等一顿饭结束,时候就不早了。   谢陆离吃饱了不想动,说要喝水,温成言给他倒了杯热水,谢陆离伸手一摸,说:“我不喝热的。”   “家里没凉的啊。”   “那就跟这儿晾着吧。”谢陆离又坐回了沙发上。   这下好了,是彻底赖着不走了。   电视里的节目从黄金档电视剧播到了晚间新闻,温成言压根就不喜欢看电视,他看谢陆离的视线一直对着电视,也不好说什么。谢陆离一边儿看电视一边儿跟他说话,他问什么,温成言就答什么,只是光听着电视的声音温成言都犯困,可债主大人还是没有什么要走的意思。   一杯水早就放凉了。   谢陆离伸手摸了摸,拿起杯子,还是习惯性的吹了一下,水面泛起一阵褶皱,谢陆离喝了一小口,放下。   然后他站了起来,温成言以为谢陆离要走了,也站了起来,打算送他。   “我困了。”谢陆离一伸腰,整个身体拉的颀长优雅。他一回头就看见温成言错愕,笑了一下,“困了不想开车,能住你家么?”   谢陆离知道温成言说不出个“不”来,除非原则问题,否则温成言不太会拒绝别人,这么个小事儿,谢陆离还是他的头号债主,自然是得老实答应。   就这样,谢陆离就跟温成言他们家住下了。   温成言家里就两个房间,还好他妹妹不在家,温成言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谢陆离,他去睡温成君那里。   夜晚,谢陆离躺在温成言的床上,睡不着觉。   他觉得可能是温成言房间里的窗帘不够遮光,让月光漏了进来,晒的他精神恍惚。他在温成言的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儿,他现在在温成言的床上,   可惜没有温成言的人。   忽然就有点沮丧。   谢陆离把头埋在枕头里,鼻尖有淡淡的肥皂香味儿,跟温成言身上是一个味道,只是温成言身上要多一点太阳的味道。   他实在睡不着,就打开台灯在温成言的房间里溜达。温成言房间里有一个大大的书柜,夹着满满的各种书,都是绘画相关。只是最上面一排是大小不同的本子,谢陆离觉得那应该都是温成言的手稿之类的。他本不应该随便翻看别人的东西,只是好奇心太强,心想着如果都是手稿,看看也没什么,便伸手抽了一本。   这一本似乎只是单纯的风景,有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落款很新,就是去年画的一本,满满当当,有时一页上面还有其他的玩意,有垃圾桶旁边掉落的易拉罐,也有流浪的猫猫狗狗。   温成言画的猫狗活灵活现,线条笔触收放自如,大概年轻人总喜欢这些活泼的小动物吧。   他很快翻完了这一本,便插了回去换了另外一本。这一本的时间靠前,还是一些随手的速写,还记录了温成言课堂上的一些片段,讲课的老师和睡觉的同学。谢陆离看着这些东西,感觉就像是在看温成言的人生一样。   速写本是按照时间往前排的,有一段时间是空缺的,谢陆离算了算,应该是温成君生病的时候。再往前看,就是温成言上高中的玩意了。   他抽出倒数的本子,一翻,本子自己就展开了一面,纸已经有些旧了,里面是各种各样的人。谢陆离往后翻,就翻到少了一页。   很明显也很整齐的撕痕,就算不看前后两页的日期,单看那个撕痕,谢陆离也知道缺的是哪一张。   那张撕下来的纸还在他房间的柜子底下压的好好的呢。   谢陆离一时百感交集。   他拿着那本速写推开了温成言的房门然后甩在了他的床上,温成言睡觉浅,一下就给惊醒了,十分迷糊又莫名的看着谢陆离,不知道这位大爷大晚上又要作什么妖。   “你是不是一点都记不得?”谢陆离问。   “什么?”温成言完全没搞懂。   谢陆离粗暴的翻开那本速写,比着撕痕对他说:“你就是从这个本上把那张画撕下来给我的,你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么?”   温成言看着自己高中时候画的画,皱了下眉,“你为什么翻我的东西。”   “你给我起来!”谢陆离不答温成言的话,忽然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拿起衣服就往温成言身上套,温成言叫他折腾的够呛,便问:“你要干吗?”   “把衣服穿上,跟我走!”   谢陆离死拉活拽的把温成言弄出了家门,出门的时候他连大衣也没穿,一脚油门就奔了他自己家。   路上谢陆离阴沉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温成言缓过劲儿来忽然有点后怕,他不知道谢陆离怎么就开始发疯了,只求一会儿不要发生什么会上社会新闻的事情。   回了谢陆离在秀园那个冰冰冷冷的房子,谢陆离一进来把门一锁就进了自己的房间,翻了一圈之后找出来那张速写,然后在温成言面前把本子摊开,纸往里面一插,严丝合缝。   “就是这个,你自己画的你都没印象么?”谢陆离竭力装作平静的问。   “我……”温成言沉默,“我每天会画很多,时间太久了,对不起,我记不住。”   谢陆离把速写本往温成言身上一甩,打在身上啪的一声,里面的纸也散落了出来,温成言即使被甩了一下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站在那里不动,等着谢陆离说话。   谢陆离脸上有一丝裂痕,两个人均是不语,纸安静的躺在地上,谢陆离手抖了一下,往前迈了一小步,张开了双臂。   温成言下意识的往后退,谢陆离赶紧抱住了他,温成言高他一些,谢陆离的这个动作有点费劲。   “你别动。”谢陆离低声说:“我只是想抱抱你……我不会伤害你。”   温成言虽然没动,但是谢陆离能感受到温成言浑身都是僵的。   他的手又往上了一些,正好搂着温成言的脖子,谢陆离手臂收紧,说:“我一个人过了很久,跟你说的那些事儿可能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我在这个城市里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亲人,性格也不是很好,我总觉得很多人都讨厌我,我想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儿,说不定大家就不会因为我个人的问题而疏远我了,可越往高处走,事情就背道而驰了。今年的春节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次,因为有人陪我说话了,哪怕是隔着手机网络……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谢陆离抬起头,直视着温成言说:“你是个好人,我不求你也会喜欢我,哪怕……你能施舍给我一点感情也好,我不多要,就你陪我聊天时候的那一点点,好不好?”   第 14 章   十四   房间里的灯光很昏暗,但是温成言能从谢陆离眼中看到点点星光。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谢陆离。   谢陆离平日里自带生人勿近气场,做事情也不喜欢跟人商量,他决定了就是定了的。可现在这样近乎卑微的跟他讲话,温成言舌头就打了结。   那种怜悯的情绪更胜从前,明明是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此时温成言竟觉得谢陆离很可怜。   他抬起手拍了拍谢陆离的背,谢陆离抬头看他,“……你答应了?”   “你先撒手吧。”   “不行。”   温成言叹了口气,“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很无聊,我可以跟你相处,可以陪你,可以照顾你……”   但这跟喜欢差的很远——这是谢陆离从温成言之后的沉默中读到的信息,他在那么一瞬间期待过温成言会有不一样的答案,但是现实终究是现实。   不过这些对于谢陆离而言已经很好了。   他松了一口气,稍微仰了一下头,小声说:“那我能亲亲你么?”   谢陆离不等温成言回答的结果是接受还是拒绝,便轻轻的在温成言的嘴唇上碰了一下。   已经过了年少的轻狂,可为什么要弄的比那段时光更为纯情?   谢陆离低下了头,搂着温成言脖子的手抽了回来,轻柔的抚摸过温成言的脸颊,然后收手。   “半夜了。”谢陆离平淡的说:“还是早点休息吧。”   这一整晚谈不上跌宕起伏,他们之间仿佛平静的水面,只有谢陆离在跟温成言说话的时候起了一丝丝的波澜,其他的再没有别的变化。   水就好像是死的一样,然而这样的死水下面却又暗藏汹涌,暗涌流动着带起的气流将最后一丝空气挤压殆尽,在水流的最上头,他们是平静的,也是窒息的。   谢陆离把那一页纸拾了起来,即便地板一尘不染,他还是把纸放在嘴边吹了一下,拿回房间之后小心翼翼的压在本子里面收好,把柜门一拉,尘封黑暗。   然后他就在窗边坐到了天亮。   谢陆离没有什么要想的,就是单纯的发呆,亦如他很多年前的一些日子,那时也是喜欢坐在窗边发呆。他的住所远离城区,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光亮甚至有些刺眼,城里的月亮就要暗淡的多了。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他从南湖路开始,断断续续的搬过几次家,后来有了闲钱,就贷款买了房子。谢陆离怕寂寞,就在市里最热闹的地方挑的楼盘,贵是贵,但他心里是喜欢的。每天晚上他都能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的街道,因为楼太高了,下面每一个行走的人都小的像蚂蚁。   他们有不同的样子,从不同的地方来,只有那么一刻在这个地方擦肩而过,又匆匆离开,谁也不认识谁,他们会不会觉得,在那个时间的节点里,剖离开所有的外物,他们都是一个人呢?   后来谢陆离就看烦了,他看他们每个人都像是背了什么故事一般的精灵,高兴的或者不高兴的,久而久之,他就觉得在这样所谓的热闹的世界里,他就显得更孤零零的。   于是他就挑了秀园的房子,搬的远远的,平日里只管闷头睡觉,什么也不想理了。   想的挺好,可谁叫他后来又遇见了温成言呢?   终究是这红尘俗世里的尘埃,纵然想跳出去,也不是他自己能做得了主的。   清晨的秀园依旧安静,有鸟叫,叽叽喳喳的。   谢陆离一宿没睡,也不觉得困。他穿了衣服拿了钥匙就出了门,顺着小区门口往外溜达了十几分钟就有一个早餐铺子,谢陆离买了豆浆油条就拎了回去,到的时候手中的食物还是热的。   他敲了敲温成言的门,温成言模糊的应了他一声,谢陆离推开了一个门缝探进去半个身子,轻声说:“吃早饭了。”   然后谢陆离就又坐回了饭厅。   温成言麻利的洗漱,去了饭厅坐下之后发现谢陆离已经都给他盛好了,他刚一坐下就想起来点事儿,又站了起来。   “怎么了?”谢陆离问。   “我找白糖。”   “你坐着吧。”谢陆离起身,踮着脚去摸上面的柜门,可翻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在下面。”温成言过去拉开了下面的柜子,“还是上次我买的呢,你一点都没动。”   谢陆离吭了下声。   他确实用不着厨房,里面的瓶瓶罐罐都是之前温成言在他家住的时候买的,基本都保持了原样,谢陆离碰都没碰过。   “你今天起的好早。”温成言把白糖撒进豆浆里,用筷子蘸着尝了尝,“这里有卖早点的?”   “在外面。”谢陆离回答,“就……恰巧醒了没事做,反正周末。”   “我以为你会睡到中午。”温成言笑了一下,“你原来都是睡到中午的。”   谢陆离一宿没睡,虽然不困,但是也没多大精神,吃饭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俩说话总是上句接不着下句,也不知道是哪儿不对付,或者从来就没理清楚过。谢陆离端起碗把最后一口豆浆了,筷子一撂,眼巴巴的看着温成言。   “你撂这儿吧,一会儿我洗。”温成言说:“要是困就继续睡觉去吧。”   谢陆离摇头,“不困。”   “那你想做什么?”   “没事儿做。”谢陆离问:“你呢?”   “去学校。”温成言回答:“有很多活儿要干。”   “我送你去。”   “……好吧。”   谢陆离想问温成言又是什么活儿要干,转念一想,出了画画还能有什么。他有时候看着温成言都觉得累,年纪轻轻,承受的压力远远要大的多。   他握了一下温成言的手,张开嘴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闭上了。   中午吃过午饭,谢陆离把温成言送到了学校,温成言临下车的时候谢陆离说晚上来接他,温成言没说话。   谢陆离坐在车里看着温成言走远渐渐消失,又发了一会儿呆,冷风吹进来抖了一下,意识才回到现实。他正要摇起车窗,忽然有人敲了敲玻璃。   谢陆离撇了一眼,冷淡的说:“你让开点,我要走了。”   杨景成一只手扶在车窗上,欠着身说:“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不是。”谢陆离摇头,“我只是该走了。”   “送人?”杨景成回头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大概是温成言消失的地方,“陆离,你为什么总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不是不给你说话的机会。只是……我不知道要说什么。”谢陆离坐在车里,说话的时候要抬起头来,他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过了这么多年,你说什么也没用了吧。其实很多事情都只是当年觉得过不去,现在看,也没什么了。我只是觉得以后的人生中不应该还有你这个人了,也不是恨你,就是单纯的没关系了而已。”   “陆离……”   谢陆离呼了口气,干脆下车走到杨景成面前,“绕了半天的弯子,其实就是我不太想见到你了,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我一见到你,就会想起原来的特别不堪的自己,那真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儿……只是跟你没关系。”   他一再重复跟杨景成没关系,活生生的像是要当着杨景成的面儿把杨景成从他过去的人生中彻底剥离。   杨景成看了会儿谢陆离,忽然笑了,“陆离,你真是狠心,对别人狠心,对自己也狠心。”   谢陆离也笑了,“彼此彼此。”   杨景成又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当初我们都年轻,也许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犯了些年轻人都会犯的错误。只是兜兜转转的到了现在,陆离,你不能否认你当初是爱我的吧。”   “爱。”谢陆离坦然回答,“如果我当初不爱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的那么惨,可我觉得爱让我变成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这才是我年轻的时候犯的错。”   “所以你现在呢?找了温成言?”杨景成说话的样子也很轻松,就跟聊天气一样,“温成言在学校里挺有名的,陆离,你是长进了还是没长进,找个穷学生?这么大善心,开始扶贫了?”   “这些也不是你要操心的事儿。”   “他今年研一吧?”杨景成问。   谢陆离眉毛一皱,“杨景成,你该知道我是什么脾气。你什么都不干,我只当你是个路人,可你要真惹着我,也别想我善罢甘休。”   杨景成忽然拉住了谢陆离的手,靠近一步,低声说道:“陆离,我就是要你不死不休。”   第 15 章   十五   “不死不休?”谢陆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杨景程,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怎么不说人话了?”他说话的时候甩掉了杨景程的手,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不过这也都是你自己的事儿,跟我也没有关系。”   他才不要管杨景程脑子里灌的是什么东西,谢陆离懒得跟杨景程扯这些没用的,一脚油门就把杨景程扔了。   只不过杨景程似乎铁了心的不要脸,总是跟他发垃圾信息。谢陆离每每打开看一眼,自己知道了,也不回复。   他想,要是自己能有杨景程一半不要脸就好了,跟温成言之间也不至于总像是差着半口气就要死一样。   生活就是这样,平淡或者更平淡。   谢陆离又忙了起来,早出晚归,整天整天的不在家。其实很多工作上的事儿已经用不着他费心了,但是谢陆离有点魔怔,他就是喜欢事无巨细。下属总是感觉很头疼——来自于吹毛求疵的工作狂上司。   温成言上山写生去了,谢陆离没人可以纠缠,只能一心扑在事业上。不过依照他的脾气,就算温成言好好的待着,谢陆离在工作上也不会怠慢半分。   大体没什么安全感的人都会如此,什么都会背叛他,只有工作和事业不会。谢陆离也相信这是他唯一可以通过努力实现的事情,这件事情的结果也不会辜负他。   凌晨,他从公司大楼里出来,战略性项目到了上线之前的最后准备阶段,谢陆离亲自盯着,事情弄的差不多了他才离开。   只是谢陆离不想回家,开车在寂静的城市里兜圈。   城市也只有在这一刻是安静的,白天的繁华不复存在,夜里冰冷的风给那些躁动的因子降了温,它们也安静了。奇妙的地方在于,就在这一秒,你的安静也许是别人的狂热惊喜恐惧亦或是灾难。发生在晚上的故事太多了,可谢陆离从来没撞见过。   他只能零星回忆起那些睡不着的夜晚,他拿着手机发出去成段成段消息,最多的内容就是“是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啊。”   很久很久之后,只得到一个回应。   对,我是讨厌你。   这句话伴随着他度过了那段时间的很多个夜晚,他觉得自己把事情搞的很糟糕,爱情让他用力过度,最后只换回来一句,我讨厌你。   即使时隔多年,谢陆离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故事走向,但是那一刻的感觉永远也不会忘记。他能很坦然的讲过去种种,也能很坦然的面对杨景程,可就是不能坦然的面对那时候的自己,他努力想忘掉的也仅仅是那个时候的自己。   每一段故事都有不同发展的可能性,他只是选了最坏的那个。   简直就是人生中最为灰暗的一笔。   谢陆离开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冲了个热水澡躺到了床上,夜晚让他降温的身体此时逐渐解冻融化,最终和梦里的云彩融为一体,只是这样一段时间并不长,等天亮的时候,谢陆离自然就醒了。   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谢陆离对着镜子揉了揉眉心,把头发往后一撩,就又是那个冷酷严厉的业界精英。   今天早上高架上有点堵车,广播说是前方路段发生了车祸,谢陆离被堵在桥上,只能一点一点的往前蹭。   蹭到事故现场的时候,谢陆离撇了一眼,撞的够惨的,也不知道谁大清早的着什么急,看样子这下真是得去投胎了。他无端端的感慨了一下世事无常,早上出门,中午就有人回不了家了。不过这跟他没关系,只当做今天的新闻过去罢了。   到公司的时候比原来迟了很多,大家还以为谢陆离昨天晚上走的那么晚,今天就不来了呢,谢陆离进门的时候助理还惊讶了一下。   “谢总,你来啦?”   “嗯?”谢陆离忽然笑了一下,“我不来干吗?”   小助理一哆嗦,表示总监大人您做什么都对。   谢陆离在办公室里处理了一圈儿邮件就到中午了,助理提醒他该吃饭了,他才想起来这事儿。在公司的食堂里谢陆离也是照旧吃的慢,何况他只有一个人,也不嫌耽误谁的时间。偶尔那帮派给大经理们的秘书会扎堆聊起谢陆离,小姑娘们觉得谢总监哪儿哪儿都好,但看着他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倒也不是阴沉,只是形单影只的看着可怜。   吃过午饭,谢陆离慢慢悠悠的溜达回办公室,喘了口气,便又投入到下午的工作。因为昨天晚上加了班,今天的工作量轻省了很多,临到下班的时候,已经将近尾声,手机叮的想了一下,谢陆离以为是什么垃圾短信,懒得看。   八点多,工作全部搞定,谢陆离松了口气,收拾东西出门。   他划开手机,里面却是温成言的信息,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   谢陆离皱了皱眉,问他怎么了。   那边马上发来信息,问他是不是在工作,谢陆离说没有,已经下班了。   他发过去之后立刻又补了一条,你在哪儿?   温成言说在家。   谢陆离说,哦,我晚上还没吃完,你准备点吧。   已经驶上路的车调了个头,朝温成言家开去。   温成言家里没什么东西,谢陆离到的很快,温成言还发愁做什么呢门就响了。   “我不是特别饿,就是想吃点东西。”谢陆离脱了西装外套随手丢给了温成言,“你随便做点吧。”   “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别的,煮点面你吃么?”   “行。”   煮面很简单,没一会儿温成言就叫谢陆离吃饭了。   谢陆离把手机撂在饭桌上,刚挑了一筷子,信息就响了,只是他也不看,就那么安静的吃东西。   温成言在一边儿陪着,“你都不看信息?”   “懒得看。”谢陆离回答,这个点,不看也知道是什么垃圾内容,他抬头,找了个话题岔开,“你今天找我干吗?”   “哦,这个啊。”温成言起身,“你等着。”   他出去了一下就回来了,往桌上拍了一张卡,谢陆离莫名的问:“这是什么?”   “我这几天去干了点活儿,这是给我结的钱,两万多。”温成言说:“这个卡就给你吧,以后我给你在上面打钱,密码是卡号后六位。”   谢陆离两根手指把卡夹了起来,前后一翻转,“你这是给我钱还是还钱?”   “不一样么?”温成言笑着问。   “这差别可大了。”谢陆离头一歪,“还我钱的人不少,给我钱的人可没几个。”   温成言说:“你开心是哪个就是哪个。”   谢陆离嘴角一抿,“那我可就多想了啊。”   温成言觉得谢陆离不催他还钱不朝他要利息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其他的事情,谢陆离怎么说怎么想他都不干预。   谢陆离吃饱喝足懒得动,就住在温成言这里了。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温成言早习惯了,他比较庆幸的是妹妹不在家,要不然还真不好安排。   他其实一直想把温成君接回来,只是奶奶家隔壁搬来了新邻居,也有个孩子,能跟温成君玩到一起去,温成君更不愿意回来了。温成言自己也是一身的活儿没干完,过几天又得跟着老师去郊外当苦力,想想温成君不回来也好,要不也没人照顾。   他们睡的早,温成言得早起去学校,只是他没想到谢陆离起的更早。   “我送你。”谢陆离把领带一系,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不知道甩了温成言几条街。   “你顺路么?”   “总能顺的上。”   “好。”温成言答应。   谢陆离着实绕了一圈才避开了拥堵的路段,还好他们出来的早,也没迟了。   “你下周有什么安排?”谢陆离问。   “出趟门。”   “哪儿?”   “不远。”温成言说:“东郊,那边不是有艺术区么,我老师在那儿置办了一个工作室,我得去干活儿。”   谢陆离斜眼,“……你老师给你多少钱你这么拼命?”   “正常价,我老师平时对我很好的,就算不给钱我也得去啊。”   “我也能给你钱,你别去了。”   温成言无语的笑了笑。   谢陆离也知道说的有点尴尬,便问:“东郊?那岂不是离我家很近?”   “嗯,好像是挺近的。”   “那你抽空来我家呗。”谢陆离笑着说。   “呃……”温成言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可以周末去给你做饭。”   “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 16 章   十六   温成言离家之前先去看了妹妹,老人家养孩子比自己养的好,他跟陪妹妹玩了会儿,就回家收拾东西去了,隔天就跟着老师去新工作室了。   东郊再往外走就是山区,温成言他老师的工作室就在山脚下,依山傍水,说是干活儿的地方,也能度个小假,温成言心里嘀咕,像老师那种文艺中年人倒是会找理由享受。   老师喜欢没事儿喝两杯,他们白天潜心画画,晚上老师就备好酒菜,一帮师兄弟把酒言欢,简直要升了仙。温成言不是特别能喝,大多只喝到开心的程度便不再继续了。   这样的时间过的也快,温成言这些天画了三幅立面一人高的风景,摆在古朴雅致的大厅里甚是好看,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起来给谢陆离画的荷塘月色,心里还是觉得那面墙壁更美一些,到了夏天更为应景一些。   期间谢陆离联系温成言的次数也不是很多,有时候温成言一句并不是话题结尾的话发过去,谢陆离就没声儿了,隔了大半天之后才给发回一个刚才去开会了或者忙别的去了。温成言自己就很忙,对于谢陆离这种忙法儿有点感同身受,也许谢陆离忙的比他更为痛苦,无端端的生出一点心疼来,便问他周末想吃什么。   谢陆离没什么想法,让他周末人来了就好。   周末正好是温成言的“修行”结束的日子,他俩商量好的,谢陆离周五下了班正好过来接他,可老师想着最后一天怎么也要吃顿好的,就寻摸着在工作室后面的小院里弄起了烧烤,温成言给谢陆离打电话说晚上折腾的晚,叫他别来了,谢陆离想了想,说自己下午的事儿估计也得折腾到晚上,没关系。   等到他去接温成言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经人引进了后院,一群人七横八竖,纵是露天的地方,浓郁的酒精味也散不掉,就跟有结界似的。   “你来啦!”温成言看样子还算轻的,只是脸颊微微泛红,整个人有些兴奋而已。   “嗯。”谢陆离微微点头,温成言拉着他给老师同学介绍了一圈,谢陆离才低声问他,“可以走了么?”   “噢。”温成言一拍脑门,“我去跟老师说一声儿。”   他也就跟老师打个招呼,老师早就要飘飘欲仙了,哪儿还管他,手一挥就叫他滚蛋了。   坐在车里的时候,温成言的手一直撑在膝盖上有节奏的点,他看了会儿窗外,只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便转过头来有点别扭的问谢陆离说:“我身上是不是味儿挺大的。”   “还好。”谢陆离轻描淡写的说:“饭桌上都是这样,没想到你们搞艺术的也离不开这些,你喝了多少?”   温成言摇头:“没多少,我原来也不是特别能喝,但是有时候会跟着老师去应酬,就好点了,但是我不太喜欢这些。”   “那你喜欢什么?”   温承压像是很用力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傻笑:“呆着啊。”   他跟平时一点也不一样,温成言平时笑的时候柔和的像是秋日午后的阳光,生活让他变的安静内敛,可此时却平添了几分孩子气,终于像是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笑容了。   谢陆离眼睛抽回来,觉得开夜路的时候还是不要发呆的好。   这一路并不远,一会儿就到了,温成言一进门就打算去洗个澡,谢陆离就松了领带,在客厅里开着电视手里拿着iPad刷着新闻等温成言,他坐着累,换了个姿势躺下,忙了一天,有点犯困打起了瞌睡。   温成言本来动作麻利,只是热水让酒精的效果更为明显了些,这会儿慢了许多,他出来时候整个人水汽腾腾,也晕晕乎乎,看见谢陆离躺沙发上iPad放胸口睡着了,就推了推他。   “唔……”谢陆离眼睛都懒得睁,翻了下身,“干嘛……”   “困了就回房间睡觉。”   谢陆离扭头,睁开一点眼缝就看见了温成言,温成言的脸颊依旧红润,样子干干净净,谢陆离嘟囔了一句,“我不想动。”   温成言没多想,拉起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就要把人拽起来,谢陆离勾着他的脖子往后一仰,反倒是让温成言扑在了他身上。   温成言的脸撞在谢陆离的胸口上,有点愣,抬头的时候就好像让人拍了鼻尖的小狗一样无措。   谢陆离深呼吸了一口,吻住了温成言。   温成言大概是没反应过来,拉扯间就被谢陆离翻身压了上去,沙发再怎么宽大也容不下两个男人打滚,谢陆离吻的很深,离开他的时候拉出一道银丝,在昏暗幽静的壁灯的光亮之下显得尤其淫靡。   “我……”温成言只觉得心跳很快,脑子跟糊了浆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只见谢陆离盯着他半天,拿起了一边儿的遥控器啪的一下把电视关了,随手又关了壁灯,然后伸手覆住了他的眼睛。   温成言陷入了一片黑暗。   谢陆离骑在温成言身上,安静的吻他,一句话也不说。   “谢……谢先生……”温成言努力想挣脱开谢陆离的手,只是没想到谢陆离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挑开了他的裤子伸了进去。   他瞬间就不敢动弹了,只轻唤谢陆离。   谢陆离跟他“嘘”了一声,亲了亲他的脸,还是不说话。   可能是因为紧张,谢陆离握着温成言的性`器上下撸动了好久才硬了起来,他那个姿势费劲,于是便把领带扯了下来系在了温成言眼睛上,身体向下移动,他靠的近,呼吸喷在了温成言的性`器上,温成言身体一颤。   只是没等他有过多的心理活动,就觉得下`体被温柔的包裹了起来。   温成言吓的忘记了蒙着自己的领带,只顾伸手去拉谢陆离,“谢……谢先生!你干吗?”   谢陆离被他拽的“唔”了一声,也不答话,张着嘴又含的更深了一些,他甚至能感觉到温成言轻微的抽搐,他知道至少温成言的身体是兴奋的。   他顺着柱身往上舔,整个龟`头都被谢陆离舔的带着水渍的光亮,只是屋里只有一片月光,他看不太清楚。   谢陆离做事情向来不管不顾,这会儿却犹豫了片刻,他觉得这样对温成言不好,温成言这温吞的性格应该温水煮青蛙的,可转念又想,就是这么一个温吞的性格,他不下手,难道要熬到下辈子么?   他喜欢温成言,那感情说不清道不明,有时让他精神错乱,好像喜欢的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谢陆离舔了舔自己的手指,胡乱的伸进后面给自己扩张,他不想等太久,也许疼点会好,好歹深刻。   他抬起屁股,扶着温成言的性`器慢慢往下坐,柔软的内壁一点一点把那东西吞进去,跟想象中一样的疼痛蔓延到全身,谢陆离低头咬住了嘴角。   “你……”温成言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更为紧致的地方,他明白了过来,谢陆离坐在他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让他进退两难。他的人生中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境,温成言不知道怎么办,脑子里又晕又热,浑身的血液快速流动,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破茧而出,连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一样。   他只知道谢陆离的身体很温暖。   谢陆离缓了一会儿,附身吻温成言,自己开始慢慢的动,他的胸口紧贴着温成言,动的时候也会轻轻的蹭到,温成言下意识的抱住了谢陆离的腰,手里的皮肤细腻光滑。   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他们一生都在追逐猎物,即使清白温柔如温成言,给他点荤腥,也能叫他把什么都忘了。谢陆离一声都不想吭,他知道现在这样多少有点酒精作祟,温成言欲海沉浮,谢陆离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都会惊醒温成言,所以要连温成言的眼睛都蒙上。他怕温成言在意自己是在跟一个男人翻云倒海,他甚至自暴自弃的想,温成言脑子糊涂了把他当女人用了也好,至少不会扫他的兴,也不会叫他有过多负担。   温成言喘息的声音很低沉,谢陆离侧过头含住了他的耳坠,肉肉的,他含在嘴里用舌尖轻轻一扫,温成言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陆离趴在温成言身上自己动十分的累,多少年没受过这种罪了,温成言还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往上顶他。   谢陆离心想,年轻真好,他要是能年轻个几岁,也就能配得上温成言了吧。   温成言第一次时间不是很长,可谢陆离还是觉得腰要断了,他趴伏在温成言身上平复呼吸,温成言射在了他里面,他不想动。   歇了一会儿,谢陆离才缓缓起身,光着身子朝浴室走去,白浊的液体顺着腿往下流。   在门关上的时候,温成言解开了一直蒙着眼睛的领带,神情恍惚的望着天花板,心里又各种情绪,但好像哪种都不应景。   他提起裤子站在浴室门外,隐约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水声,温成言抬起手想敲门,落下的那一刹那却停住了。   要跟谢陆离说什么呢?   温成言觉得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面对面了,怎样才能不尴尬呢?   他叹了口气,忽然有点退缩,这个混乱的夜晚先让他过去吧,给他点时间仔细想想,也许明天就知道要怎么面对谢陆离了。   第 17 章   十七   谢陆离在家坐了好久,外面天都黑了,冬天的晚上跟显得寂寞。   他站起来,拉开许久没有动过的衣柜,随便找了件大衣套在身上,连扣子都懒得系,衣襟往怀里一揣就出了门。   晚风凛冽,谢陆离到车站的时候双颊已经冻的通红。他拿出钱包,里面也没有几张了,抬头看了看车次,随便指了一趟便买了票。外面很冷,时间也不早了,可候车大厅里的人还是不少。   这南来的北往的,也就此时此刻毫无缘由的凑到了一起,有坐位的懒散的坐着,没坐位的或站立或蜷缩在一旁,只等着什么时候能上车,离开这个城市。   谢陆离运气好,他刚到的时候正好前一班火车检票,被他捞到了个坐位。   可仍旧缓解不了一身的疲惫。   他最近总是这样,一坐就坐一天,什么也不干,就是发呆。他想着不能这样,可还是不太能控制自己。   这样大把大把的时间花费在这事儿上面,工作也停滞了下来,后来老板给他打电话叫他回去,谢陆离举着手机明显迟钝了一下,然后愣愣的说,那就辞了吧。   为此他还赔上了大把的违约金。   但谢陆离心里是平静的。   候车室里空调开的很足,谢陆离渐渐的感觉到有点热,便把大衣送开了一点,掏出手机,屏幕上有一道裂痕,可是还能用,他左右划拉了一下,屏幕解锁,并不知道要点什么,点着点着就又点到了那条信息,谢陆离盯着那几行字看了会儿,又把屏幕锁上了。   杨景程是他大学高一级的学长,谢陆离是在系里的工作室认识他的。人年轻的时候最禁得住美好的词汇去修饰形容,他们也不例外。   谢陆离是个少爷脾气,喜欢招惹杨景程,最后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就好了。杨景程性格算好,大部分时候是能让着谢陆离的,凑巧的是,谢陆离爱蹬鼻子上脸。   他对外人倒是礼貌规矩,靠着他越近,他就兜不住一身的戾气了。每次惹着杨景程到最后他自己也觉得错了,可偏偏嘴硬,不想落得一点下风。   感情都是这么一来一回,谁能禁得住谁消耗呢?   只不过是埋了故事的伏笔而已。   杨景程早他一年毕业,毕业之后就来了现在这个城市,没在一起的那一年杨景程忽然感觉日子宽松了很多,谢陆离的性格给他的压力很大,拽的他透不过气来,但他也是喜欢谢陆离的,后来谢陆离毕业之后跑到了他所在的地方,他也欣然答应。   那会儿俩人住在南湖路上一栋老旧的房子里,刚毕业都没什么钱,谢陆离又大手大脚的,杨景程为这事儿没少说过他,后来谢陆离就什么都不买了。   能自食其力了总该自力更生,也有过特别难的时候,是在杨景程辞了工作跟朋友创业的时候,谢陆离想跟家里要钱,杨景程也给拦住了。   谢陆离娇生惯养的,可也能跟着杨景程就这么凑活过了。   但因为现实生活的种种不顺,除了矛盾,他们在一起这几年也没有别的增长了。   谢陆离爱拴着杨景程,杨景程做什么都要告诉他,不能骗他,骗了他不能被发现,要不然他自己能牛角尖钻半天。杨景程有些话不喜欢明说,说也要拐弯抹角的,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就这意思你看着办吧”,谢陆离哪儿受得了,他觉得我是你男朋友你有什么话不能明明白白告诉我,然后就兜不住脾气的炸翻了天。   最近一次吵是杨景程项目谈崩了,郁郁回家,谢陆离问他怎么了,杨景程十分不耐烦的回了他一句,不关你的事儿。   然后,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杨景程摔门走了,谢陆离一个人跟家里生闷气。   杨景程被谢陆离压的感觉要窒息,就跟三五好友计划出去玩一趟散心,这个计划里压根没有谢陆离的位置,自然也不会告诉谢陆离知道。   这么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难免有个艳遇。   艳遇是跟他搭乘同一班飞机的邻座,路途遥远,俩人就这么聊了一路,认识怕比较的,特别是怀揣着厌倦的比较。   这么一比,谢陆离真是哪儿哪儿都不好了。   旧不如新。   这一趟玩下来杨景程心情舒畅不少,也没断了露水姻缘的联系。他出去跟谢陆离那边的说辞是出差,出差能出的满面春风的回来,谢陆离也不是傻的。   他认识杨景程那些朋友,每个问起来都顾左右而言他,他心里就越来越疑虑。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该知道还是会知道。他想查杨景程很简单,跟家里知会一声儿总有人给他办了,他还真这么做了,只是结果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收拾不了了。   家里烽烟四起谢陆离不想管了,他就揪着杨景程不放。   杨景程本来心虚,但是谢陆离上来就一顿劈头盖脸,杨景程这脾气就给激起来了,这下宇宙都要爆炸了,说来说起反倒是谢陆离的不是了,杨景程觉得俩人这样没劲,就说算了吧,不合适就别在一起了。   然后他就走了。   谢陆离怎么都找不到他,给他打电话关机,发短息也没人回。   他只能日日夜夜守着南湖路的那个老房子,也没人理他。   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他想着和杨景程的这些年,点点滴滴,分分秒秒,从学校到社会,甚至吵架,每一刻他都记得很清楚,想着想着,谢陆离就好像出现幻觉一样,好像真的能说服自己,其实从头到尾是自己错了,他不应该贴着杨景程这么近,也不应该一点都不去控制自己的脾气。   一切孽障都由他而起——他真的就这么说服自己了。   然后谢陆离就给杨景程发了好长好长一段信息,他说对不起,是我逾矩了,我不该乱发脾气,也不应该逼你太狠,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不要生气。   他写着写着,就开始掉眼泪,他觉得莫名其妙的,怎么会哭啊,可是心里疼。   好久好久,没有回复。   谢陆离擦了擦眼泪,说,对不起是我不对,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又是好久好久,杨景程回复,对,我就是讨厌你。   谢陆离把手机屏幕朝下一扣,这次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   只是他还是要强,哪怕一个人孤零零的,也不肯哭出声音。   这件事儿对他的影响很大,大到影响生活。   谢陆离一生中最为美好的一段时光都给了杨景程,最终只不过是镜花水月。   他有时隐忍有时偏执,隐忍的时候是杨景程告诉他有些事情不喜欢他去做,谢陆离就很听话的不去触碰那些,偏执的时候他就连自己是谁也不认识了。   谢陆离先是回了趟家,什么也不解释,就说你们知道的都是真的,我和他分手了。   他爸妈以为儿子这是回心转意了,没想到谢陆离下一句话就干干脆脆把话说死了。家里乌烟瘴气的大闹了一场,最后被扫地出门。   自己给自己雪上加霜,就像是自己闹了多大的别扭一样,破罐子破摔。   然而杨景程过的也十分不愉快,创业失败,再加上谢家不放过他,这地方让他充满恶意,想来想去,决定撒手不管,出国深造去了。   谢陆离一直没缓过来,时节到了冬天,连阳光都少了,谢陆离的心理近乎病态。   他始终沉浸在一种自责又不服的矛盾情绪中,以至于快要分裂,他也意识到这情况很不好,但为时已晚,到了要靠药物维持的地步。   但他心里没那么多恨,心情稍微好一点点的时候就安慰自己,每个人的人生中也许都会有这么一段很难很难的时候,过去就好了。   难的是,谢陆离过不去。   他越是外表平静,心中就越是波澜。   后来,谢陆离想到一个法子,要不然离开吧,随便去什么地方都好,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把命运真的交给命运,随波逐流,也是可以的。   走吧。   谢陆离揉了揉眉心,一段广播打断了他即将溺毙的思绪,可并不是他等的那趟火车。   他百无聊赖,但是连头都懒得转动一下,只得佝偻着背,双目放空的发呆,他很久没有整理过自己,明明二十多岁的好年纪,现在看上去却邋遢又萎靡。   一点也不是那个风华正茂神采飞扬的谢陆离。   谢陆离又低头呆了好久,眼眶有点累了,他又揉了揉眼睛,手拿开的时候面前多了一张纸,谢陆离抬起了头。   清晨的光亮洒在床上,谢陆离轻眠,很容易就醒了,他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忘记拉窗帘,睡梦中只觉得眼前是模糊的光晕,有个逆光的人影,他刚要看清楚,眼睛一睁,就没了。   谢陆离烦躁的起身,用力一拉窗帘,结果扭到自己,这才想起来昨晚的荒唐事儿,不由苦笑。   想都没想就做了,然而并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他在床上又躺了会儿,有些口渴,便要出门找水。   门一开,忽然见着个人出在外面,谢陆离吓了一跳,嚷道:“你跟这儿瞎站着干吗?想吓死我呀!”   “我。”温成言正站在门外想着台词呢,没想到谢陆离开门就给他骂了一顿,有点委屈的说:“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第 18 章   十八   温成言在谢陆离面前天然矮三分,他低着头,高高的个子看着也弱气了。   谢陆离叹了口气:“你在我门口站着干吗?”   温成言被谢陆离凶的一顿,现在更是紧张,他双手并在一起打了个弯,“我、我想等你起来。”   “等我起来干吗?”   温成言抿了下嘴,正在整理语言的时候,谢陆离率先说:“我有定期体检,没有病,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话音一落,谢陆离就要把门关上,温成言连忙伸手挡住,“那你也得让我把话说了啊!”   “……你想说什么。”   “我想了一整晚。”温成言吞了下口水,“我该对你负责的。”   谢陆离楞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凝固的表情有些松动:“很重要么?”   “……”温成言还是低着头,“这不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而是……我觉得一切都不应该用‘错误’或者‘不应该’来逃避,把身体托付给别人,有最亲密的接触,你会不在乎么?”他抬起头,抓住了谢陆离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我恳请你,让我对你负责。”   谢陆离睁大眼睛,完全想不到温成言会是这番说辞。   他觉得这种老掉牙的想法真的不应该是温成言这个年纪的人会有的,连他都懂得及时行乐,现在的年轻人难道不应该更放纵么?   按照温成言的说法,如果要对上床保佑虔诚的话,那谢陆离早就该大卸八块分给不同的人了,这让他觉得幼稚而可笑,可恍惚间又有点触动。   连当初最爱的杨景程也从未这样认真的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谢陆离笑了一下,把手抽了回来:“你知道责任是什么意思么?责任是强制性义务,我可从头到尾都没强迫过你,别给我扣这么大帽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成言解释,“你说的那是社会学名词,可我说的不是。”   “就你读过书是不是?”   谢陆离说话的时候靠着门框,懒洋洋的却总在挤兑温成言,温成言被他撩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了,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拄在墙上把谢陆离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好好的话你干嘛总是说成这样?”   “我就是嘴不好,你后悔也还来得及。”谢陆离嫌温成言压的他难受,就推了他一下,“你个子太高,挡着我了。”   温成言听话的和他拉开一点距离,谢陆离看了看时间,说:“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谢陆离转身又躺回了床上,打了个哈欠,“你自己看着办。”   “那好吧。”温成言回答,“一会儿我叫你。”   温成言走的时候帮谢陆离关了门,声音一落,谢陆离这房间里安静的都能听到心跳声。   他该知道,温成言对他是谈不上喜欢的,大概出于他习惯性的爱护和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温成言才会自己拧不过那个弯儿来,跟他这种严肃的话。   谢陆离心里又惆怅又快乐,复杂而矛盾,他嘴角勾了一下,觉得这样也好,虽然自私,好歹把温成言光明正大的捆在身边儿了,这个火坑虽然是温成言自己跳的,但谢陆离也逃不开干系。   他长长舒了口气,还是压抑不住过快的心跳。   温成言周末就跟谢陆离家里呆了一天,隔天就走了,说是去看妹妹,谢陆离买了一堆东西让他给温成君捎上,温成言也没跟他矫情。   下车的时候谢陆离叫住了温成言。   “怎么了?”温成言问道。   “你真的没有假期么?”   温成言摇了摇头,又说:“我看看吧。”   “哦,我没别的事儿了。”谢陆离说,“你也别太累了。”   谢陆离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回了家他也不知道要干嘛,除了躺着还是躺着。他其实不太喜欢周末或者假期这种日子,因为他是一个人。工作的时候尚且能把精力集中到一个地方,这样闲暇的时光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排了。   年纪大了便不喜欢疯玩疯闹,安静独处也是寂寥。   人生的疑难杂症还真是集中在这个年龄上啊。   谢陆离伤春悲秋只有这么一刻,到了工作日,一切就都正常了。   只是他觉得,自己很忙,温成言比他还要忙,回他一个信息也要隔着三五个小时往上,一天下来聊不了几句。   谢陆离知道温成言能干的事儿无非就是在画室里画画,或者去画班代课,现在也不是什么升学要紧的时候,理论上不该这样。   不知道他又给自己揽了什么事儿。   谢陆离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不是天真烂漫嚼糖的年纪,也好不到哪儿去,那会儿有杨景程待他好,他也不会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后来在这生活的波澜里跌跌撞撞,才发觉比起内心的苦逼,生活才是更为艰辛的。   然后就没了那么多情啊爱啊的,一心只想把生活搭理的好一点。   偏偏他自己一个人过不好。   谢陆离无端端的在办公桌前发了会儿呆,助理敲门进来了,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到他桌子上,看见他了压在手下的本子。   谢陆离也意识到了,连忙合起来。   助理转了下眼睛,怕谢陆离骂她,赶紧跑了。   本子上也没什么别的,只是谢陆离发呆的时候随手画了一堆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他原来从不这样。   邮件响了一声,原来是出差安排。   时间不短,正好半个来月,下周就动身去欧洲了。谢陆离叹了口气,心里犯懒不想动。   他该走了,还这么久,干脆豁出脸去死缠着温成言最后一个礼拜吧。   下班之后,谢陆离给温成言打电话,没人接,隔了会让又打,还是没人接。谢陆离知道温成言的课表,这会儿十有八九是在学校里。   谢陆离直接奔着他学校去了。   这点,学生们要么出去玩了,要么还在吃饭,教学楼里没那么多人。谢陆离先是去了画室,温成言他们的画室是一栋老旧建筑,不知道哪个年头留下来了,一面墙全是爬山虎,现在时候没到,只有枯枝。走廊里的灯也十分昏暗,脚步声能发出回响来。   画室在走廊尽头。   谢陆离走过去,隔着窗户往里面看,似乎是有人影,他缓缓推开了门,那个人窝在角落的椅子上睡觉,看不清脸,可身影却是他熟悉的。   “成言。”谢陆离小声叫了他一下,温成言没反应,谢陆离才推了推他。   温成言抖了个激灵,一下睁开了眼,眼前的人谢陆离,他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温成言起身,揉了揉眼睛,把滑到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我本来只想歇会儿的,不知道怎么给睡着了。”   “你很累么?”   画室里没开灯,只有月光,还是略显漆黑。   温成言却能感受到谢陆离闪烁的目光,他摇了摇头:“不累,习惯了。”还不等谢陆离说话,一拍脑门,“哎呀,我今天的活儿要干不完了。”   他做到门口开了灯,画室瞬间亮堂,谢陆离不自觉的挡了下眼,安静的站在一边儿。   温成言抬头看了看灯光,又走到他的画架前审视了一会儿,皱起了眉毛。日光跟灯光差的太远,已经偏色了。他本来计划的是下午把今天的工作量完成的,结果耽搁了下来,计划就要被打乱了。   他叹了口气,对谢陆离说:“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本来给你打电话的,可是你没接,我就来学校找你了。”谢陆离犹豫了一下,说:“你不想我来么?我……我不会做逾矩的事情的,也不会被人看到。”   “不是这样。”温成言笑了笑,“你来之前我好准备一下,现在这里乱七八糟的,都快没个下脚的地方了。”   谢陆离环顾四周,“挺好的。”   “你吃饭了么?我陪你去吃饭吧。”温成言把东西整理了一下,“你等我收拾一下啊,很快。”   温成言忙活他的,谢陆离就坐一边儿。   画室里摆满了画架和各种工具,温成言那片地方摆的满满当当,一面墙上靠着许多画框,似乎都是画完的。温成言画风跟他这个人一点也不一样,他性子温柔,笔法却凌厉,这么大的反差能叫谢陆离在那些画里一眼认出哪些是温成言的。   数量上是不少,看来最近是一直在忙这个的。   温成言洗了手胡乱在身上擦了擦便回来了,这会儿食堂过了饭点,他想着要不就跟谢陆离在外面吃吧,谢陆离知道就算是自己花钱,温成言多半也会心疼,就跟温成言说随便买点回家吧,晚上住在那里。   这次住在温成言家里跟以往不同,他没让温成言去睡他妹妹那屋,晚上让温成言跟自己睡的,温成言开始不太自然,躺在他身边儿的时候身体有点僵,谢陆离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说话,这才好了些。   末了,谢陆离悄悄的问,成言,你觉得你会喜欢我一点么?   温成言想了想,回答说,我可以对你好一点。   谢陆离叹了口气,手挽上了温成言的胳膊,渐渐的睡着了。   第 19 章   十九   次日醒来,两人个忙个的。   工作日的时候谢陆离从来不贪睡,比温成言起的还早,他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推门看见温成言像是要醒了,窝在被子里伸懒腰,然后用手揉了揉眼睛。   样子幼稚可爱。   谢陆离想过去亲亲他,可还是忍住了。   温成言意识到了谢陆离:“……我没起来,没时间弄早饭了,你怎么不叫我?”   “反正我也没有吃饭的习惯。”谢陆离淡淡的笑了下,“你上午有课么?”   “没有,不过也是要去学校。”   谢陆离看了眼时间:“起来收拾收拾,我顺便送你过去。”   他绕了一下把温成言送到了学校,然后自己去了公司,还没到上班时间,只是比他平时要晚一些。八卦的助理早就摸清楚了自家总监大人的现身规律,只要谢陆离早上来的晚一些,通常都会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至于大人昨晚干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他心情都会好一点点,话也会好说一点点。   可还是没什么人想要接近他。   谢陆离的飞机是周五,他数着能跟温成言在一起的时间也就个把小时,只是这是理想的,他没想过走之前会忽然忙的跟什么一样,只能周末临上飞机的时候草草的跟温成言说,自己要出趟国。   那会儿温成言刚从画室出来,他忙了一周好不容易把时间空了出来,谢陆离总是问他有没有假期,他是真的没有,假期只能拼命往外挤,挤了两天出来,谢陆离告诉他,我出国了。   温成言只能说,一路顺风。   这样两天莫名的多了出来,他没了计划,才想起来温成君,心里忽然觉得愧疚,怎么就把宝贝妹妹忘在脑后了呢?好不容易休息了,就陪着妹妹玩吧。   温成君一点也没埋怨温成言不来看她,她跟隔壁的小伙伴玩的开心,可是小伙伴们总不能成天在一起玩,他们也要上学读书,白天是温成君最无聊的日子。   温成言来看她,她就问温成言,自己什么时候能去上学。   “你喜欢上学么?”温成言问,“上学很辛苦,你觉得自己的身体支撑的住么?”   “我又不用天天躺在床上。”温成君回答,“上学辛苦么?那你为什么一直在上学?”   “为了以后能有更多的钱养你呀。”   “那我也要上学。”温成君拉住了哥哥的手,“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温成言笑了笑,摸了摸妹妹的头:“小君长大了,等你把身体养好了,我们就去上学,好不好。”   温成君开心的点了点头。   谢陆离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等飞机,这次却心不在焉的。   他拿着个手机在手里翻来覆去,跟温成言上句下句的聊着,广播通知要登机了,他才恋恋不舍的跟温成言告别,上了飞机之后,他还要再跟温成言说一遍飞机要起飞了,得到了那边的回复,谢陆离老老实实的关机,然后闭上眼睛休息。   头等舱的位置很宽敞,他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就更显得空旷了,他没在意,以为只是票没卖完。   飞机关闭舱门之前,走廊里一阵骚动,谢陆离闭着眼听着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走来,然后开了自己头顶上方的行李箱放东西,便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这才深呼吸了一下,松了口气。   飞机起飞的时候会有很严重的超重感,谢陆离那阵最难受,就睁开了眼。   杨景程笑嘻嘻的跟他说:“不睡觉了?”   谢陆离看了杨景程两秒,又闭上了眼睛,面朝里面。   “你再睁开眼睛我也还是在这儿啊。”杨景程说。   谢陆离叹了口气:“这么巧。”   不速之客杨景程说:“不巧,是该着的。你去巴黎参加设计展吧,正好我也要去。”   谢陆离面无表情的看着杨景程。   “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机缘巧合,还不是一个上赶着另一个?”杨景程说:“所以你也不必太惊讶。”   谢陆离扭过头,平淡的说:“你都是这么在飞机上勾搭别人的?”   多年前的事儿忽然被提起来,杨景程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是悻悻的说:“都过去这么久了。”   “是啊,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说你现在又执着个什么劲儿。”   杨景程呵了下,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趟路途不说遥远,可也足够无聊,特别是身边儿坐着个十分不想看见的人。谢陆离这辈子有很多后悔的事儿,最后的莫过于在若干年后只是为了检验一下自己而又去见了杨景程。   平白无故又惹一身骚,招谁惹谁了。   他不知道杨景程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只知道过去的就不应该再回来,哪儿有什么破镜重圆重修旧好,如果兜兜转转的还能在一起,那之前受过的伤又是为了什么?无聊折磨自己玩?   真是笑话。   平稳的飞行中,他们两个谁都没再说话,保持沉默。   谢陆离一直闭着眼睡觉,可飞机颠簸,机舱内的噪音又大,他始终睡不稳当,一直微微皱眉。   气流影响,飞机忽然剧烈颠了一下,谢陆离惊醒,他其实很害怕这种上上下下失重又超重的重力反应,缓过来的时候,才发觉杨景程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腾的站起来立刻甩了杨景程一巴掌。   周围的乘客一阵惊慌,空乘连忙过来跟谢陆离说气流不稳让他系好安全带。   挨巴掌的杨景程并不生气,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说:“其实你还是恨我吧。”   谢陆离强忍着怒气,一点都不想跟杨景程说话。   “当时我真的不应该丢下你就跑了。”杨景程故意避开重点,“陆离,我们曾经在一起那么久,也磨合了那么久……人这一辈子也不可能不犯错,当时我们都年轻,现在再给我一个机会吧,你亲口说过爱我的吧。”   “你也亲口说过讨厌我。”谢陆离咬了下嘴角,甩出来这么一句话。   说完他就把头扭了过去,明摆着不想再理杨景程。   真是瘟神!   这一路谢陆离都不痛快,心里就跟憋着口气一样,一落地他就提了行李飞快的走了,如果可以,他真是连托运的行李都不都想等。   杨景程这会儿倒是没缠着他。   到这了边儿之后有人接谢陆离,一路上他无心看路边风景,只是想着杨景程如果也出息活动的话,那极有可能跟他住同一个酒店的。   谢陆离心想,这次出门倒了大霉,怎么就没看看黄历。   这事儿,还真叫他给猜中了。   这次的设计展会举办的规模十分之大,包括互联网在内的所有泛设计领域均有展出,不乏一些学术专家和独立设计师。谢陆离其实也并不完全代表公司,多半是个人资历,他想杨景程没准儿就是打着学术的名义来瞎晃荡。   只是他不知道,杨景程在国外的那几年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独立设计师,很多人也不理解,他怎么就忽然回国去当教书匠了。   这都是后话。   当晚有一个酒会,与会成员悉数到场。   谢陆离英语还不错,可是法语真是一窍不通,不过他也不喜欢没事儿聊天,就一个人吃吃喝喝。别人跟他打招呼,他就礼貌的微笑点头。   外国的这些设计师中总有些同志,在他们严重,谢陆离大概就是传说的那种高冷的东方美人。   有人大着胆子跟他用英语搭讪,可发现无论怎么引起话题,偏偏就是聊不下去,谢陆离也不是拒绝,但气场就是这么难以言说。   越是难以触及,不就越招人么?   “嗨,你好!”总有不怕碰壁的人出现,“我叫凯,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嗯。”谢陆离点点头。   “那我可以坐你旁边吗?”凯侧了个身,正要坐下,一直手伸到了他俩中间,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抱歉,不可以。”杨景程笑着说,“他有伴儿了。”   凯耸肩,觉得今天晚上的运气烂爆了,无奈离开。   他一走,杨景程便坐了下来,酒杯朝着谢陆离一推:“多少个了?”   谢陆离冷冷的撇了杨景程一眼,不说话。   “刚才那个人。”杨景程指了指凯离开的方向,“是个美国人,不过他现在在德国,是个不错的工业设计师,年轻有为。”   谢陆离面无表情。   “别这么看我。”杨景程也耸肩,“毕竟这地方我要比你熟的多吧。”   “你就只想说这些?”   杨景程别有意味的说:“那你想听我说什么?”   谢陆离顿了顿,一笑:“我想你去死呀。”   第 20 章   二十   听了这话,杨景程双手叠在膝盖上,往后稍微一仰,同样笑道:“你真是和原来一点也没变。”   “有病。”谢陆离说话的时候没那么针对了,不知道这句说给的是谁。   他把最后一口水喝了,起身离开,杨景程倒是没拦着他。   杨景程说谢陆离没怎么变,说的是他骨子里的事情。他跟谢陆离在一起太久了,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长会让人变的逐渐收敛,年轻时会有很有很多不说但说了出来的话,年纪大点,有很多该说的话也会选择不说了。   谢陆离给他来了句这个,杨景程觉得自己真是撩到了他。   谢陆离回了自己的房间,一个人怎么呆着都是无聊的,以前他没有过多感触,这会儿却有点心烦意乱。   他揣了手机出门散步,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还是拨了个号码。   “喂?”温成言的声音有点懒。   “你干吗呢?”谢陆离说,“睡觉?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只是躺了会儿。”温成言打了个哈欠,“你哪里几点了?”   “晚上。”   “在巴黎怎么样?”   “就那样,楼,人,车……哪里不是这些。”   “哎,我心里朝圣的地方怎么就被你说成这样了。”   谢陆离顿了顿:“你喜欢这里么?下次我可以带你来。”   “呃……”温成言换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回去的时候要四月底了吧,有事?”   “没事。”   电话那头是沉默,谢陆离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其实大多时候他对着温成言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大概年纪差的多总有代沟吧,他对着温成言说话有时总会小心翼翼,磨着磨着,那些话就吞回去了,变成了肚子里无尽的苦涩。   他笑了笑,换了稍微轻松一点的口气,说:“法国代购要么?”   温成言也笑:“你把卢浮宫里的画给我带回来吧。”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等我临走前看看吧,不知道要买什么。”   “你好好回来就好。”   他知道这只是温成言习惯性的一句好话,但心里还是有一种膨胀的感觉迅速蔓延。   后来他跟温成言如同唠家常一样聊了一会儿,温成言说他得去上课了,谢陆离才挂了手机。他聊天的时候只顾走着,却没想这么会儿功夫,已经走过了几条街。原来和温成言在一起觉得时间短也只是错觉,其实时间长到可以让他走这么多路。   如果人能活在幻觉里,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谢陆离缩了下脖子,觉得有点冷了,就原地转身往回走。时间晚了,人也不是很多,他走着走着,看见路旁有个流浪汉。   他放慢了脚步,在流浪汉面前停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因为光被遮住,流浪汉也意识到了面前有人,抬头看他。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会儿,谢陆离摸了摸口袋,出来的时候没带钱,只有某天早上放进口袋里的一块巧克力,他犹豫片刻,掏出了那一小块巧克力递给了流浪汉。   流浪汉接了过来,想都没想打开放进了嘴里,巧克力有些融化,化在嘴里是甜的,他对着谢陆离笑了一下,谢陆离歪了下头,离开了。   毫无意义的场景,没有任何对话,只是一个片刻,就这样发生在一小段路上。   但谁又知道,蝴蝶的翅膀,树下的落叶,是否会对这个世界有一星半点的影响呢?   谢陆离在巴黎的生活在他看来除了无聊还是无聊,参加莫名其妙的会议,看那些懒得看的东西,半个多月的时间一下就被拉长了很多。   当然还有杨景程飘忽不定的骚扰。   不过要说骚扰也有些严重,他们就住在一层楼上,参加的也是同样的活动,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就算有心把杨景程当空气,也得看杨景程乐不乐意闪避。   他看见杨景程就觉得心累,谢陆离感觉自己似乎骗了自己,因为他仍旧会对杨景程有负面的情绪,他其实并没有完完全全的从那种阴影中走出来。   谢陆离觉得很头疼烦恼。   他掰着手指过日子,终于到了回国的日期。心底里说,谢陆离有点希望温成言来接他,可是不用想也知道,温成言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儿缠着,分身乏术。   郁闷的是他竟然还是跟杨景程同一班飞机回来的,一下飞机杨景程就问他要不要去喝一杯,他叫杨景程滚。   憋了一肚子气的谢陆离回了家,家里没人气,似乎只是住所,他没有那种回家的满足。   给温成言发了信息,也是石沉大海。   不顺的时候真是哪哪儿都不顺。   就在谢陆离要瘆的发慌的时候,温成言回复了他,说陪老师吃饭呢。   谢陆离调侃,你们学术圈也这样啊。其实他心里酸温成言的老师,没事儿老师带着温成言瞎混,温成言跟个儿子似的陪着。   谢陆离积攒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周一去上班,一大早的例会就开了一波大招,下面的人怂了,不知道谢大人是抽了什么疯。   挨到周五,谢陆离不请自来的去了温成言家里。   温成言还真是应景,不在家。   谢陆离气腾的就上来了,打电话劈头盖脸问温成言干嘛去了为什么不在家。温成言还纳闷呢,哪儿来的这么大戾气。   他回了家之后,跟谢陆离解释了半天,温成君想去上学,他妹妹的身体恢复的不错,觉得这事儿可行,最近一直在研究学校和入学手续的事儿。   谢陆离说:“就这?你早说啊,多大点事儿。”   温成言不好意思的说:“就这我还弄了好久,感觉养孩子挺复杂的。”   “你跟我说啊。”谢陆离说,“小君想在哪儿读,我都给她办好了。”   温成言摇了摇头。   他总觉得欠谢陆离的东西太多,就跟滚雪球一样,再欠下去,也许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晚上温成言简单做了点吃的俩人对付了,温成言回房间写论文,谢陆离看了会儿电视给看困了,躺在床上犯迷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谢陆离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睁眼,是温成言。   “几点了?”谢陆离迷糊的问。   “挺晚了。”温成言回答,“回屋睡觉吧。”   谢陆离躺在沙发上张开了双臂,温成言愣了一下,然后低头附身把谢陆离抱了起来。谢陆离身量也没多少,温成言把他抱到了房间里。   只是谢陆离勾着温成言的脖子不叫他离开。   “怎么了?”温成言贴着谢陆离的胸口,小声问。   “没事儿。”谢陆离闭着眼回答,“抱抱你。”   温成言就安安静静的枕着谢陆离。   “你累么?”谢陆离问。   “嗯?”温成言说,“累什么?”   “每天这么忙忙碌碌,我要是你,都累死了。”   “……习惯了。”温成言说,“身上一直背着债,不这样也不行。”   “我不想让你这样。”   温成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都说拿人钱财,□□,我不要你利息,也不要你马上还钱。”谢陆离说,“我只想让你消了我的灾。”   我总嫌不够,可再没有什么能朝你要的,这大概是个咒语,你却偏偏不解。   第 21 章   二十一   温成言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久到谢陆离又开始犯困,他忽然觉得胸口上一下轻了许多,然后侧脸的床面下沉。   他睁开眼睛,眼前是温成言放大的脸。   温成言见他睁眼了,表情变的有点窘迫,他欠下了身,头埋在谢陆离的肩窝里,尴尬又羞涩的说:“你不要看。”   谢陆离脑子转的快,也就明白了。   他笑了笑,翻了个身把温成言压在了下面,捂住了温成言的眼睛,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低声说:“我要的不多,这就够了。”   当晚,谢陆离又是搂着温成言睡的。   自打他出差回来之后积攒的无明业火,也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这样平淡如同温开水的日子还是要慢慢前行,只是谢陆离觉得并不算坏,因为他经历过最坏的时候,比起那时简直不要好太多,温成言待他很好,他才不管那是什么感情。   有天杨景程给他打电话,他在开会,挂了,杨景程又打,他就继续挂。出了会议室之后,谢陆离打了回去,不等杨景程说话,怎么难听怎么往回骂了一通,以至于杨景程这段时间都不敢招惹他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又到了他最不喜欢的夏天。   温成言心里总觉得亏待了谢陆离,端午节之前加班加点的忙了一阵,这样假期就空了出来,而且这次他提前告诉了谢陆离。谢陆离嘴上没说什么,可语气却是轻飘飘的,像是开心的样子。   谢陆离不是个喜欢出门玩的人,但是温成言好不容易有空,他就让助理给他找适合三天玩的地方,要人少安静又不能无聊的地方。   助理觉得简直遇到了职业生涯最冷的寒冬。   最终助理给他们挑了个隔壁城市新开发的度假村,设施完善但是因为太新了,去的人也不多。   谢陆离看了看助理给他的策划,挺满意的,放假的第一天就开车带着温成言去了。   高速上出城的车多,有一段路有点堵,谢陆离最烦堵车,明显有点烦躁。   “你急什么。”温成言说,“又不着急。”   “烦。”   “没什么,你平时开车也不要开的那么快,都出过车祸了怎么还不老实。”   “要死早死了。”谢陆离嘟囔了一句。   他没想到温成言会推他一下,表情十分严峻,似乎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会儿车流正好移动了,谢陆离就没说话。   半天开到了目的地,助理给他们安排了一套山林公寓,依山傍水,还有露天温泉,十足十是个犯懒癌的地方。   只不过,车只能开到山下,住所在山上,这一路他俩得爬上去。   温成言还好说,天天站着画画没事儿还得出去采风,户外运动也不算什么大事儿。谢陆离就不一样了,常年坐办公室,没事儿就躺着的人,上个山能要他的命。   爬到一半,谢陆离就感觉早饭都开始在胃里翻腾了,他喊了一声前面的温成言,说不走了。   温成言折回来:“累了?”   “歇会儿。”谢陆离松了下衣领,“不喜欢爬山。”   “这可是你自己挑的地方啊。”温成言笑道。   “我……”谢陆离扭头,“我又不知道会是这样。”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山林间的树叶被吹的唰唰作响,可却又显得宁静,仿佛拂过心弦。   谢陆离歇了会儿,起身:“走吧。”   温成言在前面朝他伸手,谢陆离愣了愣,手才搭了上去。   他一开始是牵着谢陆离,最后的时候近乎于拽着谢陆离往上走了。   进了房间,谢陆离二话不说先把自己甩在了沙发上,说什么都不想起来,他见温成言面不改色的样子,感慨自己果真是年纪大了。   “你还不到三十,怎么就年纪大了。”温成言问。   “跟你比我已经快是大叔了。”谢陆离回答。   “平时多运动运动就好了。”温成言坐在他身边,“或者像我这样多干点体力活。”   谢陆离跟听了笑话一样:“你一个文艺工作者哪儿来的体力活?”   “我天天都要站很久,画框要自己做,东西搬来搬去都要自己扛,怎么不是体力活儿。”   “累么?”谢陆离又问。   “习惯了。”温成言起来四处转了转,说:“厨房里有吃的,你饿了么?”   “不饿。”谢陆离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我想泡温泉睡觉。”   “那你可真得吃点东西。”温成言说,“温泉里热,再给你泡晕过去。”   谢陆离起身,爬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活的温成言,说:“那你陪我去么?”   那边安静了一阵,温成言才缓缓的说:“晚点陪你去。”   于是这一整天,谢陆离都过的满怀期待,他吃过饭之后又睡了个午觉,醒来缓了会儿神,四处找不着温成言,不知道他干嘛去了,谢陆离只能穿上衣服推门出去。公寓别墅的门口有条小河,河水是天然的,河道里铺了鹅卵石,午后温柔的阳光透过树影斑斑驳驳的撒在水面上,更显波光粼粼。   温成言就坐在河边,拿着他的水彩本,安静画画。   阳光也撒在他身上,有淡淡的金边。   谢陆离不忍心打扰他也不忍心就这么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踱步过去,轻声唤了他一句。   温成言回头,朝他笑了一下。   “我看看。”谢陆离伸手。   温成言递给他:“随便画的,下午阳光好,但是变的太快了。”   也许是水彩的缘故,画面没有油画看着重,一层透着一层,颜色如同面前的河水一般清澈美好,又像温成言这个人一般温柔。   谢陆离抿了抿嘴,说:“我好久前就说让你也给我画一张,只是太忙,都给忘了。”   “你想要什么?”   谢陆离摇了摇头:“还是让我再想想吧。”   他蹲的久了,站起来的时候眼前有点黑,缓了一下才说:“下午了,我要去温泉,再晚了我怕冷。”   “行。”温成言也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我先把东西放回去。”   温泉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走一会儿就到了,山里房子本来建的就稀稀疏疏,这会儿更是没什么人来。   温泉旁边栽满了树木,正好起到了遮蔽的效果。   谢陆离走到温泉边儿上也没管温成言,自己扒拉了衣服就下去了,空气清爽,皮肤接触到温水的瞬间微微有种融化的感觉,意外的滋润。   他长叹了一下,身体往下靠了一点,水面齐胸。   温成言也脱了衣服,慢慢下来。   两个人各持一边。   山林间有风声,鸟声,甚至能听到水声,综合下来是个大写的惬意。   谢陆离忽然捏住了自己鼻子,身体下沉,整个人都没入水中,等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爬到了温成言身边。   温成言叫他吓了一跳,随后笑了笑:“怎么了?”   谢陆离手臂攀附上温成言的脖子,两人赤身裸体,温成言稍微有点不太自在,水汽还往上蒸,让他有点脸红。   谢陆离靠近了一点,说:“我这样算不算得寸进尺?”   “……不算。”   谢陆离看着温成言,又说:“那我想做更得寸进尺的事儿,你可不要拦着我。”   第 22 章   二十二   他不等温成言说话,腿往前一伸身子往下一沉,就坐在了温成言身上。   被水浸泡的滑嫩的肌肤贴在一起,眼前烟雾缭绕,温成言有点不太敢看谢陆离。   谢陆离手臂收紧了一点,胸口也贴上了温成言。温泉湿气大,水汽在温成言的睫毛上挂了些许,他垂着眼,就愈发明显。谢陆离伸出舌尖,在温成言的眼睑上轻轻一舔。   睫毛就颤动了。   谢陆离顺着温成言的眼睛一点一点的往下轻啄,最后停留在温成言的嘴角。   “害怕么?”谢陆离低声问。   “怕什么?”温成言反问,“为什么怕?”   “因为……我要吃了你呀。”   话音吞没在唇缝当中,温成言没什么防备,谢陆离如同他得寸进尺的说法一样,舌头都伸了进去,他吻的色`情,一只手勾着温成言,一只手滑到了身下,握住了温成言的分身。   大约是温度高,谢陆离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能感受到温成言体表的温度在逐渐攀升,手里的东西也变的坚硬。   水面随着他的动作有些起伏,水声也略有节奏,除了那些自然而然的声音,还能听到他与温成言接吻时发出的啧声。   扶着温成言的性`器贴着自己的臀缝,谢陆离的身体上下挺动,幅度不大,但足够撩人。   温成言呼吸有些不稳,手下意识的搂住了谢陆离的腰。   这点举动,对谢陆离来说,足矣。   谢陆离舔了自己的手指,伸到后面慢慢做扩张,除了上次跟温成言那个荒唐的晚上之外,他很久没用过后面。   再往前就是某段令人恍惚的时光,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谁床上醒来,晚上也不知道又在哪儿睡了。这样的日子空虚的令人厌烦,容易腻歪,年轻时能玩一玩,年纪稍微大一点,就连那些心思都没有了,毕竟掏空了的感情,不是能那么容易再填满的。   直到现在。   谢陆离觉得差不多了,便抽出了手指,他抬起屁股,扶着温成言的分身,龟`头在自己的穴`口蹭了一下,有水的阻力,也有些搔痒。   “扶着我。”谢陆离说,“别叫我掉下去。”   温成言听话的抱紧了谢陆离的腰。   有水的润滑,进去的过程缓慢但不痛苦,谢陆离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被一点一点的撑开,再被一点一点的塞满。   连水都挤不进去。   温成言一直觉得谢陆离这个人寡淡,有时连身体都是冷冰冰的,可内里像是有一团火焰,仿佛将他燃烧殆尽。谢陆离双手支在他身后的岩壁上,正好能把他圈在怀里,他被夹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无法动弹,谢陆离却坐在他身上上下蹭。   水让谢陆离变的柔软,他双眼微合,咬着自己的下唇,热气蒸的他鬓角的汗滴到了水面上,大概这个样子不好看,所以他不想面对温成言。   “疼么?”   “嗯?”   温成言的手掌贴着谢陆离的后背:“不要咬自己。”   谢陆离吸了口气,刚要说话,身体忽然一轻,离开了水面。   温成言抱着他站起来,谢陆离身体的重量压了下去,性`器插的更深了。   “啊!”谢陆离惊慌的叫了一声,他怕自己掉下去,双腿紧紧的夹着温成言的腰,“你、你干吗?”   “你这样是不是不舒服?”温成言抱着他上岸,边上有铺着浴巾的小塌,“我觉得你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没有。”谢陆离紧张的回答,“我喜欢你,所以不会难受。”   “是么?”   温成言把谢陆离放在塌上,他的分身一直在谢陆离身体里,谢陆离紧张的时候后面不由的收紧,夹的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然后他就吻了谢陆离。   谢陆离也没想到会这样,瞪大了眼睛看温成言放大的脸,温成言笑了笑,说:“接吻的时候不是应该把眼睛比起来么?”   “谁、谁跟你说要闭起来。”对于这么清纯的说法,谢陆离竟然有点结巴。   “好吧。”温成言直起了上身,一只手夹起温成言的腿,身体用力向前一顶,“我不如你懂的多。”   “唔……”谢陆离头一偏,手指抓住了身下的毯子,仰躺的姿势叫他绷的更紧,整颗心扑通扑通的快要跳了出来。   温成言在上他,在跟他做……不知是否提的上爱。   温成言抽`插了几下,然后欠下`身,手臂支撑在谢陆离脸侧,撩了下谢陆离额头上沾湿的头发,轻柔的说:“怎么还咬自己,我是不是做的不好。”   “没有。”谢陆离声音有些飘忽,“我怕声音太大,在外面……”   “没关系。”   温成言吻了吻谢陆离的脖子,大概这样的触碰有些轻痒,谢陆离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他还沉迷在温成言的温柔里,忽然觉得耳畔有股热气,耳垂有些湿。   “别!”谢陆离猛的惊醒,随后热流在身体里乱窜。   “怎么了?”温成言与谢陆离拉开一点距离。   “没、没事。”谢陆离觉得双颊发烫,便扭过头说,“你……你怎么……”   温成言下巴压在谢陆离肩膀上,不太好意思的说:“我偷偷看过一些片子,里面的人好像挺舒服的样子,我是不是咬到你了?”   “没有。”谢陆离语塞。   “哦。”   温成言这次压在谢陆离身上,性`器不断的在谢陆离身体里进出,他没什么经验,只能凭着本能,这样生涩又莽撞的性`事却让谢陆离失去了理智,他抱着温成言,也不再压抑自己了。   “成言……唔……”谢陆离腿张的更开,大腿内侧随着温成言的律动挤压摩擦,温成言的腹部也蹭着谢陆离的分身,若干种交叉的感觉让他的意识有些抽离,可心里却是饱胀的,“我……啊……我想吻你……”   温成言手掌垫在谢陆离脑后,低下头去触碰谢陆离的嘴唇,把呻吟声也淹没在其中。   这样露天无人的地方做欢乐事多少有些禁欲而美妙,谢陆离脑子都被掏空了,只能张着嘴任由温成言处置,温成言搂着他最后冲刺了几下,抽出了分身射在了一边儿。   谢陆离的腿随意的耷拉着,身体轻微抽搐。   而后,他翻了个身,双腿蜷缩,背对着的温成言。   温成言看着谢陆离本来光滑白`皙的脊背现在蹭的发红,心里有些愧疚,便走上前去,一只手搭在谢陆离肩膀上。   谢陆离却躲了一下。   “怎么了?”温成言又靠近了一些,谢陆离蜷的厉害,不叫温成言看他正面。   温成言想了想,才觉出来。   他亲了下谢陆离,手掌握住了谢陆离的分身。   “你不用……”谢陆离像是被电流击了一下,然而那实实在在是温成言的手,“不用这样,我没事……我可以自己来……”   温成言从后面圈住了谢陆离,不理会谢陆离的话,握着谢陆离的分身上下撸。   他常年握笔的手,拇指关节摩出了一些茧,与谢陆离接触的时候有一点点粗糙,动作却轻缓。   谢陆离靠在温成言怀里喘息,他被温成言抱着,视线怎么都逃不开温成言的手。这双手能画出来那么美好的精制,现在这样握着他,这叫谢陆离更加错乱。   没多久,谢陆离就射了出来。   温成言扯过一旁的手巾擦了擦,然后给谢陆离擦了擦身上的汗,说:“把衣服穿上吧,要不着凉了。”   谢陆离不避讳宽衣解带,但此时此刻,在温成言面前,他有点动作迟缓。   他们在温泉这里呆的时间太久了,夕阳西下,风也变的清澈,两人整理好衣物,便返回住处,谢陆离走了两步,忽然上前拉着温成言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回去之后谢陆离洗了个澡,下午折腾了一番他有点饿了,好在洗澡的功夫,温成言已经准备好了食物。   简简单单的东西,却胜过谢陆离吃过的山珍海味。   山里的夜晚有热闹的虫鸣,这样的热闹衬的夜空更加安静,远离城市和喧嚣,深蓝的夜色里有点点星光。   谢陆离躺在窗看着外面的星星发呆。   温成言收拾完了进来,房间里黑,他就顺手开了灯,谢陆离惊了一下,说:“你把灯关上,外面亮,用不着开灯。”   温成言把灯关了,走到谢陆离身边坐下:“哪里亮了?”   “你看外面。”谢陆离把纱帘撩开了一些,指着夜空,说,“月亮是不是又大又圆?比城里看着亮多了。”   “城里空气不好。”温成言说,“也没有星星。”   谢陆离说:“你记不记得我叫你画过一幅画,一条鲸鱼漂流在星海里。”   “记得,那个好难啊,你让我改了好多次。”   “我故意的。”   “嗯?”   谢陆离换了个姿势,靠在温成言身上:“我大概只有用那种方法,才能多看你几次吧。”   温成言不说话了,谢陆离也不说了,他靠着温成言,夜风撩动窗帘发出一点点簌簌声,好像温柔抚摸的双手。   这样,也就够了。   第 23 章   二十三   三天假期,不长不短,别人眼里是近乎无聊的生活,谢陆离心里却是蜜里调油。   以至于回去之后整个人都如沐春风,下属们猜测那位大人想必是过了个愉快的假期。   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工作狂的本质。   放假回来收心,两人又是个忙个的。   温成言快期末了,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很忙,画画写论文足以瓜分他全部的时间,一年两个修罗场,一冬一夏,这就是学生时代最大的烦恼了吧。   尚未到烈夏,可天气也热了起来,谢陆离有点苦夏,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呆在空调房里。   这天下午,他难得清闲,手机响了一下,是银行的到账通知。   温成言每个月固定的时间会给他打一笔钱,就是打在之前给他的那个卡里,他有点像是在填坑,每个月往里面撒点土,也不知何时能填满这个深坑。   那些钱还不够谢陆离原来一顿饭的,但他知道,这是这个月温成言能挤出来的全部了。   他有很多次都想跟温成言说,这钱我不要了,你拿打工赚钱的时间出来陪我吧。但谢陆离还是没这么说,温成言总归是个男人,必然不乐意让他养,他已经很惨了,可还是留有最后的一点底线。   谢陆离划开手机,这次的数字比之前少了一些,不过他没在意,想着今天温成言说有空,谢陆离就顺手给温成言发信息说让他下了课来公司找他。   温成言来的时候,谢陆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忽然多出来点没忙完的活儿,前台跟他说有位姓温的先生找,谢陆离说知道了。   温成言高大上的画廊去过不少,这种公司没怎么来过,漂亮的前台小姐给他递了一杯水,叫他稍等。   他足足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谢陆离,谢陆离工作的时候总是一身正装,远远朝他走来。   身处职场的人跟他这种穷学生的差距愈发明显。   “你准时下课的?”谢陆离问。   “嗯,今天上课没什么内容。”温成言回答,“你是还在忙么?”   “有点,你来我办公室吧,外面乱。”   就这样,谢陆离堂而皇之的把温成言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途径下属们的工位,大家对谢大人带的这个小弟都充满了好奇。   啪的一声,办公室的门关上,总算隔绝了那些探究的眼光。   谢陆离亲了亲温成言,指着一边儿的沙发说:“你歇着等会儿我吧,一会儿就好。”   “嗯。”温成言点了点头:“不着急。”   谢陆离便又投身到工作当中。   温成言坐着打量谢陆离的办公室,简单的不能再简单,靠墙的是一排书柜,里面的书按照尺寸大小摆放的比砖块还整齐,谢陆离的桌子也很干净,什么多余的东西也不摆。   房间里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谢陆离对用的东西有种近乎变态的审美,他就算不常打字,可就是为了爽,也要配几千块的键盘,敲的时候动静特别大。   他自己习惯了。   温成言呆了一会儿也习惯了这样的噪音,只是他在一旁无聊,就掏出来速写本写写画画,时间也不要白白浪费。   可惜的是,谢陆离的办公室真的太简单了,没有那么多可画的东西。   好在的是,谢陆离工作的时候真的一动不动,安静的仿佛雕像,温成言侧靠在沙发上,笔下便是谢陆离的样子。   他洋洋洒洒的画了好几页,神态略有不同,低着头整理页码,谢陆离手上完工,站到了他面前。   “弄完了?”温成言抬头问。   “嗯。”谢陆离伸手,“我看看。”   “我画的不好。”温成言抿嘴笑了笑,可还是把本子递了过去。   谢陆离看似随意的翻了翻,然后合上,说:“太小了。”   “什么小?”   “你这本才多大,一张纸上还画了那么多别的,我不要。”   温成言笑道:“我又没说送你,这是本是我画的随笔。”   “那你什么时候送我?”谢陆离问。   “那你想画什么?”   谢陆离思考了一下,凑到温成言耳边说了什么,温成言脸忽然就红了。   “你难道不是经常画这些?”谢陆离下巴搭在温成言肩膀上问。   “这又不一样。”温成言低声回答。   谢陆离眼睛一转:“有什么不一样?我一直觉得,在画家和医生眼中,人体跟摆在案上的猪肉也没什么区别吧。”   听了他这话,温成言一下就笑了出来:“有两本名字很像的书,一本叫《医用解剖》,一本叫《艺用解剖》,我看的是后一本。人的身体有很多十分精妙的结构,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也远比你想象的美好。”   谢陆离眉毛一挑,说:“好啦,我又不是专业。”   他说话的时候尾音上翘,有点撒娇的意味,温成言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段时间谢陆离跟平时都不太一样,原来谢陆离不是很喜欢说话,说的内容也很简单,大多数很沉默,不好接触。可最近谢陆离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总是爱缠他,倒不是行为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温成言说不太清楚,但就是这种感觉。   谢陆离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温成言站起来,说:“以后每个月,我可能会少打一些钱了,可以么?”   “嗯?”谢陆离经他提醒,才想起来这个被他无视的问题,而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温成言是不是又缺钱了,“怎么了?”   “我想去送我妹妹上学,乱七八糟的一堆事儿。”   温成言说的含蓄,谢陆离点了点头,说:“没关系,反正我又不缺钱花。”他顿了一下,转开了话题,“我们晚上吃什么?”   “随你。”   “对了。”谢陆离忽然想到,“那你妹妹去上学,你是不是就要把他接回来了啊?”   “嗯。”   谢陆离有点扫兴,这就意味着温成言以后更没什么时间跟他在一起了,他也不能大大方方去找温成言了。   “哎,还是吃饭去吧。”谢陆离拉着温成言出门,“我饿了。”   第 24 章   二十四   温成言还没把温成君接回家,谢陆离就有理由周末在他家里赖着不走。   温成言本来是计划周末在图书馆看书写论文的,谢陆离在,他就只能在家呆着,好在谢陆离一个人也能好好呆着,不吵他也不闹他,他就有时间写点东西。   他有时好奇谢陆离为什么自己能呆的住但还怕寂寞,温成言不知道,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谢陆离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么一个人坐着。   中午吃过饭之后,温成言就回房间写论文了,谢陆离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看电视,电视里是一些无聊的言情剧,你爱我我爱他的,谢陆离发呆一样的看着,觉得这些电视剧都无聊。   有人爱你已经很好啦,为什么还挑三拣四的,真是奇怪的逻辑。   大约傍晚的时候,温成言完成了今天的既定内容,他出来,看见谢陆离斜躺在沙发上。   “你写完了?”谢陆离抬眼问他。   “嗯,今天的搞定了。”温成言去厨房拿了两个苹果,洗干净之后回到客厅,坐在谢陆离身边削皮,“无聊么?”   “没有。”   刀刃接触到果实表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温成言手艺很好,苹果皮一根削下来都没有断,他把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递给谢陆离,谢陆离没有伸手,却张开了嘴。   温成言笑了笑,往他嘴里塞了一小块。   谢陆离转了个身躺在温成言大腿上,勾着温成言的脖子向下亲了他一下,说:“甜的。”   温成言帮他把弄乱的头发缕好。   “你在家里会画画么?”   “偶尔吧。”温成言说,“画画素描可以,色彩容易弄的乱七八糟的,我通常都会去画室。”   “那我们画画吧。”   “嗯?”   谢陆离稍微起来一点,凑在温成言耳边说了什么,温成言抿嘴笑了笑,问:“你确定想要?画了放哪儿啊?”   “压箱底我也要。”   温成言把客厅的茶几推到了一边儿,然后把从阳台上拽出来的画架支好,把纸定好。家里的铅笔很少用,有些的笔尖已经钝了。低头削了会儿铅笔,笔头削的又细又长,十分好看。   他掸了掸手,将笔帘搭在腿上,抽出一个铅笔,抬头看见谢陆离还坐着呢。   “我觉得你最好把窗帘拉上。”温成言好意提醒。   谢陆离拉了窗帘,客厅里暗了好多,他只开了一盏灯,淡黄的灯光不那么强烈。谢陆离松了松衣领,逐一解开扣子。   他脱衣服慢,温成言手里转着笔在一边儿等他。   最后一件遮蔽物被拿开,谢陆离才露出了他完整的样子。   常年坐办公室缺少户外运动让他的肤色有些苍白,大概这样太过赤`裸,谢陆离都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了,双手也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我尽量画快一点,但是时间也不会短。”温成言习惯性的用笔量了一下他,完全进入了工作模式,“你自己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就好了。”   “那我可以说话么?”   “可以。”   谢陆离侧躺在沙发上,说:“好像泰坦尼克号啊。”   这回温成言却没理他了。   他用眼睛丈量了一下谢陆离的身体,比例很好,全身上下也没有令人觉得骨骼清奇的结构,身材舒展,没有皱纹,这样画起来也不是很难。   温成言迅速的在纸上打了草稿,铅笔接触素描纸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的眼光不断在纸上和谢陆离的身上来回切换,一切正常自然,可谢陆离却被他看的有些脸红。   谢陆离心想,一把年纪了,怎么连小孩儿都不如。   就这么个姿势躺了一个多小时,谢陆离觉得自己身上都麻了,说:“我累了。”   温成言用指尖在画面上蹭了一下,过了会儿才说:“那先歇会儿吧。”   谢陆离光脚起来,走到温成言身边,画面尚未完成但已现端倪,谢陆离看了看,说:“你把我画好看了。”   温成言刚要说话,谢陆离一条跪跨过去,坐在了他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说:“我在你眼里是这个样子?”   温成言点了点头,说:“我画的都是我看到的样子。”   谢陆离赤条条的坐在他身上,他手指沾满了铅灰,只能用手掌撑着谢陆离,谢陆离靠他很近,说话的热气都能喷在他脸上。   他觉得自己心跳的有点快。   谢陆离的屁股轻轻蹭了一下,低头吻温成言,一条腿也踩上了椅子,正好贴着温成言的腰。   他的吻又湿又滑,舌头钻到温成言的嘴里与他纠缠不休,温成言只能手指并拢抱着谢陆离,铅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擦出一连串灰色的印记。   谢陆离吻着温成言,手开始往下伸,他挪了个位置,解开温成言的裤子,把他的性`器解放出来,与自己的贴在一起,用手握着慢慢撸动。   身体的温度很高,炽热的仿佛要融化。谢陆离的皮肤微微渗出汗来,温成言只觉得掌心的触感变的细滑。   谢陆离都是自己扩张的,这次温成言手不干净,他就更得自己来。   感觉没有那么大压力了,谢陆离便稍微站起来点,扶着温成言的性`器,对准了自己的后`穴就慢慢坐下去。   他的位置要比温成言高一些,手肘撑着温成言的肩膀,直至整根吞没。   椅子是那种很窄的木质靠背椅,谢陆离坐在温成言身上,只能攀附着他慢慢的动,温成言怕谢陆离掉下去,双手托着他的屁股。   椅子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谢陆离在温成言脖子上咬了一下,说:“我不想动了,累。”   “你想在哪儿?”   “你床上。”   温成言把谢陆离抱起来,性`器却插的更深,走动的时候一晃一晃,谢陆离不由的叫出声。等到温成言把他放在床上的时候,谢陆离才松了口气。   他侧躺着,温成言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扶着谢陆离的腰,插了进去。   “唔……”谢陆离的脸埋进枕头,闷哼了一声。   “弄疼了你了?”温成言轻声的问。   “没有。”谢陆离小声回答,“……舒服。”   得到默许之后,温成言开始有节奏的抽`插,他从背后搂着谢陆离腰,谢陆离抓着他的手臂,两人在床上缠绵,肉`体碰撞发出响声。谢陆离抬起脖子往后仰,正好靠在温成言的肩颈。   他带着温成言的手往自己身上滑动,滑到自己胸口的时候,温成言的指尖蹭到了他的乳`头,谢陆离咬了下自己嘴角:“你……你可以摸摸我吗?啊……求你了……”   温成言的手收紧了一些,手掌正好拢住谢陆离的胸口,谢陆离双腿蜷缩了起来,温成言把他圈在了怀中。   出过汗的谢陆离皮肤滑腻,温成言顺着胸口便摸到了下面,谢陆离有些惊慌的拦了下温成言:“你、你不用这样的。”   “没关系。”   温成言吻了吻谢陆离的脖子,手从他腰窝里穿过,握着他的分身。   被前后夹击的谢陆离意识濒临模糊。   他紧紧的闭着双眼,任由温成言玩弄,快感一波随着一波将他湮灭,让他忍不住落泪。   温成言将他扶正,发现谢陆离脸上湿了,表情有些失神,便问:“难受?”   谢陆离才把意识拽回来些许,抱着温成言,把头埋起来,小声说:“你……你动嘛……”   说这话的时候,他将双腿又张开了一些,坦诚自己的全部来迎接对方温柔的占有。   温成言整个人伏在他身上,他加快了频率,谢陆离搂着他的背,不住的呻吟。   “啊……再、再快点……嗯哈……”谢陆离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可是温成言偏偏在这个时候吻他,所有的尖叫都被堵在了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的屁股一定被温成言撞红了,可他觉得这还不够。   如果可以,他想把温成言藏在自己身体里,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正是意乱情迷之际,谢陆离忽然闷哼了一声,温成言觉得自己小腹有些湿,他抬头看了看谢陆离,谢陆离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随后谢陆离推开了温成言,温成言的性`器从他身体里滑了出去,他不知道谢陆离这是在闹什么,只能坐在一边,可分身还直挺挺的,样子有点可怜。   谢陆离颤抖的平复了下呼吸,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就……射了。”   两人沉默了一下,温成言说:“真的会舒服到射出来么?”   谢陆离点了点头,说:“我只是……没……没这样……”   “有什么区别么?”   谢陆离往前凑了凑,搂住了温成言,回答:“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温柔的在温成言的额头上亲了亲,身体放低,温成言的性`器就在眼前,谢陆离舔了下嘴角,张嘴将它含住。   大概是这样的视觉刺激太大,温成言眼底便是身体泛红的谢陆离,他在给自己口`交。   那么一个有疏离感又高高在上的人,如今雌伏在自己身下做这样的事,温成言心中升腾起一种略微酸胀的感觉。   只是那感觉很快便被快感取代。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插进谢陆离的发丝中,谢陆离的脑袋上下晃动,尽量不用牙齿碰到温成言。   房间里满是水啧和喘息,撩人远胜彼时。   温成言有了射`精的冲动,他想推开谢陆离,但是谢陆离没撒手,他一下全泄在了谢陆离嘴里。   谢陆离被呛了一下,喉结一动,嘴里的精`液全都吞了下去。他还很细心的将温成言的分身一点一点的舔干净。   谢陆离抬着眼睛看温成言,温柔舔弄。   温成言把他拉了起来:“你别这样。”   谢陆离顺势把温成言压在了床上,他躺在温成言身上,说:“我喜欢。”   两人只做这一次便作罢,刚才还在画画呢,不知道为什么就又跑到了床上,谢陆离枕着温成言的胳膊窝在他怀里,意识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迷离。   “困么?”温成言说,“困就睡会儿吧,”   “不困。”谢陆离摇摇头,“我……”   他好像要说什么,但就似乎是出于习惯性的闭嘴了。   “我感觉你总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温成言扭头看着谢陆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要说的时候忽然闭嘴了,你怎么会有这种习惯?”   温成言过于近距离的看着谢陆离,这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可能习惯了有些话还是不要说了吧。”   “为什么不说?”   “你要听么?”   “……好像绕口令啊。”温成言笑了笑,贴着谢陆离的额头说,“如果你想说的话。”   “我很容易说错话,即使是这种年纪了,也会这样。”谢陆离缓缓道来,“我没什么朋友,原来其实并不是这样,只是我很在意得失。如果我想约一个人出来被对方三番五次的拒绝,然后我发现与此同时他接受了别人的邀请,那么我会很不开心,有时我会把这些话都讲出来,别人会觉得我小题大做。我从不吝惜对别人的帮助,但是在我最难最难的时候,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而关系往往就是这样疏远的。我很难不去在意这些,渐渐的,我就习惯了一个人。”   他说话的时候温成言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后背,谢陆离淡淡的说:“有些话不要讲出来,这样我不会伤害别人,别人也不会伤害我。”   谢陆离顿了顿,把脸埋在温成言的胸口,说:“这也是我为什么努力工作的原因。我什么都没有,可人生在世总要有所依靠,我只能以此为生。我努力去到一个很高的位置,就可以活的像是我自己一点了,别人想说我的闲话也要掂量几分,否则只能闭嘴。”他抬头眼神迷茫的看着温成言,“我这样是不是不好?”   “不会。”温成言帮他顺了一下头发,温柔的说:“你很好。”   “不。”谢陆离又低下了头,“我性格很不好,时间久了,也许你就会知道。你总问我为什么有些话不说出来,我只希望,如果真的那一天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也请你不要讨厌我疏远我,因为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你。”   第 25 章   二十五   谢陆离本来就只有周末有时间跟温成言腻乎在一起,但温成言并不是全都有时候。   画是没画完,周日的时候,温成言答应了梅爱林去她画廊干活儿。   梅爱林画廊的后院有个小画室,有些画出了问题,能在那里补。后来温成言去了,梅爱林就让他在那临画。他临东西很快,临的也极其还原,这种画便宜,卖的还快,温成言以此挣了不少。   谢陆离听温成言要去梅爱林那儿,心里一百八十个不愿意,温成言一大早就收拾好了,把钥匙留给了谢陆离,跟他说自己要走了。   谢陆离不叫他离开,最后还是自己起来,开车送温成言去画廊。   也不知道是什么鬼运气,这大清早的,梅爱林竟然也来了,正跟门口停车呢,这下撞个正着。   梅爱林踩着细高跟一摇一摆的过来,曲起手指敲了敲车窗,谢陆离顶着一脸没睡醒的低气压打开车窗,说:“怎么了,梅姐?”   “哟,大周末的你起的够早的啊,你不是不喜欢夏天乱晃悠么,舍得出门了?”梅爱林说话总是笑着,她眼睛往里面一瞟,就瞧见了温成言,“小温也在呀。正好儿,你帮我把我后备箱的东西拎画廊里去吧,我也省的叫人了。”   温成言答应了一声,下车就去帮梅爱林拿东西了。   谢陆离皱了下眉,不太情愿温成言这么让人使唤。   梅爱林看着温成言走远了,才依着车门弯下了腰,笑道:“怎么着,得手了?”   谢陆离眼睛垂下,不经意的笑了笑。   “哎呦喂!”梅爱林啪啪拍了拍车门,“下车,跟我那儿喝杯水去。”   “我想回家睡觉。”   “你下来,我就让你一会儿接着人走,你不下来,可别怪我把他留到晚上顺便给我打扫卫生,这几百平的地方,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谢陆离无奈,只得开门下车。   梅爱林带着谢陆离去了自己常呆着的屋子,谢陆离环顾了一眼,问:“你就叫我喝杯水?”   “我是那么闲的人么?”梅爱林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丢在了谢陆离面前,说,“姓杨的最近有烦你么?”   “没有,我骂了他一顿。”谢陆离说,“可能那个劲儿过去了吧。”   “那你看看这个。”   谢陆离打开文简单,里面厚厚一叠纸上有图有字,一打眼看的他头疼。   “这什么啊?”   “你都不好奇杨景程怎么忽然就从国外跑回来当教书匠了?”   “我好奇这个干吗?”谢陆离拿着手里的纸过了一下,“你好奇?”   “我也不好奇,只是偏巧有朋友跟他有些交集,八卦谁不乐意听呀?”梅爱林捂嘴笑了笑,“无伤大雅的八卦而已。”   “我懒得看,你说吧。”   “哎,不是什么大事儿。他当年在国外混的还行,只是不知道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你猜怎么着?他有次提给客户的作品涉嫌抄袭,你知道的,国内大家抄抄就算了,在国外人家可不惯这臭毛病,这一下子不光赔钱,名声坏了也混不下去了,就跑回国内了。”   “那他在美院递简历的时候人家不看他之前的东西么?”   “都到了国内了,还有什么不好说。只是个教书匠罢了,谁较那真,八百里外的事儿,想遮掩还是能遮掩住的,他自己不提,谁能知道。听说前段时间还去了趟国外的展会,大概也只能自己掏钱去吧,谁要请他呀。”   谢陆离这才有兴趣看看手里的东西,他抬头问:“梅姐,你这八卦够大的。”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这么多年过去了,又不是演什么言情电视剧,他缠着你能有几分感情?只是对你有所图而已。”   谢陆离把文件一合,说:“我知道了。”   “不说这扫兴的了。”梅爱林站起来,靠着桌沿说,“最近怎么样?”   她笑意浓重,一副别有意味的样子。   “那样。”   “气色看着不错。”梅爱林说,“你说你年纪又不大,何必总把自己弄的死气沉沉的,我之前说你是怕你又着了什么歪道,不过你要是觉得比过去好些,那就是好的。”   “我知道梅姐是为了我好。”   “知道就好。”梅爱林双手环臂,“我今儿就叫那小子给我补一块画,没多大,一会儿就好,要不你就跟我这儿待会儿吧,午饭前把人接走,我可不留你们吃饭。”   “好。”谢陆离点了点头。   梅爱林和他聊了一会儿就出去跟店长交代事儿了,留他一个人在里屋。谢陆离又把档案袋里的东西翻出来,这回看的仔细。   里面大致记录了杨景程在国外的生活和工作情况,之前都还好,只是后面的那一笔对于设计师而言,实在是脏的可以。   剽窃别人的东西,除了无耻,再也不需要别的言语。   心里不由的对杨景程蔑视。   因为这么个事儿,杨景程得罪了大客户,一副身家赔了进去,回国来缠着自己……大约也是为了钱吧。   谢陆离看不起杨景程的同时又觉得世事难料,他不曾想过原来那个才华横溢的温柔师兄如今会变的如此不堪。   造化弄人。   他昨晚和温成言厮混,早上又起的太早,不一会儿就困了,便在沙发上眯了会儿。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谢陆离的脸上有模糊的冰凉的触觉,他微微睁开眼睛,用力对焦,才发现时温成言。   “醒了?”   谢陆离握了握温成言的手,迷糊的说:“你手好凉。”   “刚干完活儿洗了手。”温成言把他拉起来,“别在空调底下睡觉了,小心着凉。”   “哦。”   谢陆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用力过猛抻到了自己,他倒吸口气,说:“我是不是老了?呆这么一会儿都觉得难受了。”   “哪里老。”温成言笑道:“连三十岁都不到。”   “快了。”谢陆离说,“不老,可是比你大了好多。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的时候,我都奔着四十去了,到时候你就要嫌弃我了。”   温成言只是摇摇头,笑而不语。   那日一别,温成言就要准备期末考试了,忙的没工夫理谢陆离,能抽出时间来问候一下他已经难能可贵。谢陆离也知道温成言忙,可心里就是烦躁,大约是跟这夏天的气温有关。   温成言考试七月份才结束,但这并不意味着暑假开始了。   刚考完,他那个不着调的老师就带着他们一群师兄弟去了敦煌,活生生两个月对着一望无际的沙漠和壁画,简直要飞升了。温成言好端端一个暑假屁事儿没干,画技精进了不少。   八月底他从敦煌回来,谢陆离去火车站接他。   谢陆离之前还抱怨过,这么远的路干嘛要坐火车,温成言说,火车票学校才给报销,谢陆离就说,你买机票好了,我给你报销。   当然温成言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他们回来的时候赶上暑假客流高峰,没有卧铺票,只能一路硬座回来,二十几个小时,得亏年轻,要不还真抗不下来。   他们从火车站出来就分手了,温成言去地下停车场找谢陆离。   八月末的天气还是热的,谢陆离车里空调开的足,温成言能感觉到明显的温差,他在敦煌风吹日晒了两个月,晒黑了很多,也瘦了不少。   谢陆离看了看他,觉得心疼。   “饿了吧?”谢陆离说,“快中午了,先吃个饭再回家吧。”   “随便吃点吧,我一宿没睡,快点吃完了好回家睡觉去。”   “那路上买了直接回去吧。”谢陆离说,“回你家?”   “嗯。”   温成言到的那个火车站离市区有点距离,谢陆离开车,他就在副驾上打瞌睡,开进市里,谢陆离找了个馆子停车买吃的也没叫醒他,就一路开了回去。   温成言是彻底睡过去了,车里再怎么宽敞,他的个头也显得挤,谢陆离推了推他,叫他下车。   回到了阔别两个月的家,温成言才踏实了下来。   他什么都不干,就奔向了自己的床,把自己甩在上面,好像完成某种仪式一样。   这样幼稚的行为在谢陆离眼中恰好是他这个年纪该做的才对。   谢陆离躺在他身边儿,轻声说:“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再睡觉吧。”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温成言又睡了过去,这回谢陆离没叫他了,他把买的吃的放进了冰箱,又折回来把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便躺在温成言的身边陪着他睡觉。   这一觉睡到傍晚才醒,温成言睡梦里就觉得胸闷,睁开眼来,谢陆离枕着他呢,他轻轻的翻了下身,谢陆离睡觉轻,这么一动,也睁开了眼。   “……你醒了啊。”谢陆离声音有点沙哑,他打了个呵欠,坐起来,“你躺着吧,我去给你弄吃的。”   然而谢陆离只会把食物放进微波炉里叮个几分钟,温成言下了床,倚在厨房门边看着谢陆离。   “还是我来吧。”   “只是热一下而已,又不是什么费劲的东西。”谢陆离说,“你躺着就好,一会儿我给你端进去。”   “我又不是没手没脚。”   “你听话!”   “呃……”温成言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耸了耸肩,坐在一边儿等谢陆离。   谢陆离脑子里想的很多,可付诸行动的方式却很单一,他对一个人好时也谈不上多么甜言蜜语,但心里总想着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对方。月亮他是摘不下来的,所以只能变成买买买。   温成言休息了一天缓过劲儿来,他看温成言两个月不修边幅的样子碍眼,第二天就把他拉出去一番捯饬。   他个子够高,模样也不算差,好好弄一弄,整个人又亮堂了起来,谢陆离看高兴了,又是一通买买买。   这些东西温成言不需要,他也不想要,耐不住谢陆离就是死乞白赖塞给他。   “我就这么一个身体,一年能穿几件衣服?真的不要了。”温成言说。   “你可以穿给我看啊。”谢陆离说,“我给你买东西我自己也高兴,你不要想太多。对了,小君是不是要开学了?你都弄好了吧?”   “嗯,一号就入学了。”   “走,咱们去给她挑几件衣服,小姑娘去上学可得收拾的漂漂亮亮的,还有书包文具什么的,你是不是都没买?我一猜就是,有你这么当哥哥的么。”   温成言无奈的叹了口气,就被谢陆离兴冲冲的又拉进了商场。   第 26 章   二十六   温成君开学那天正好是个礼拜一,是温成言送她去上学的,谢陆离周一好多个会要开,只是发信息问候了一下。   从上次见到温成言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一年,他觉得这一年过的比以往都快,一眨眼,自己就又老了一岁。   不过安安稳稳的也不错。   唯一让谢陆离觉得麻烦的是温成君回家住了,温成言自然就没那么多时间放在自己这儿了,自己也没法儿想去他家就去他家——现在总有偷情的感觉。   他们今天开会也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例行会议,每每这种场合,谢陆离都想打瞌睡,可在那个位置上就再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了,只能正襟危坐,一张面瘫脸。   从会议室出来,助理递给他一叠文件,说:“老爷,今儿来新人了。”   谢陆离一边儿走一边儿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这么点小事儿你干嘛跟我说?”   “小道消息,这人高层那边貌似关系挺硬的。”助理一脸鸡婆的凑到谢陆离耳边说,“大概就是毕业了在基层里混一混好往上走吧,结果就扔咱们这边了。老爷,这事儿我可跟您说了啊。”   “知道了。”谢陆离心里把那群不着调的同僚们全都射了个穿,脸上仍旧面无表情,“人现在在哪儿?”   “来报道了,刚给安排了工位。”   “什么职位?”   “您的秘书。”   谢陆离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我什么时候跟行政要过秘书了?那你干嘛?”   大概是谢陆离的脸太阴沉,助理小妹一个劲儿的在后面嘤嘤嘤嘤的解释原因说这是行政那边丢过来的我也不知道啊老爷你不要休了我!   谢陆离只是嘴上忍不住,他自己也知道,这种就是挂个闲职混两天日子,时候一到就抬屁股走人,也不用多费心。   他步子大走路也快,助理踩着高跟鞋还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很快便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口,这会儿多加了张桌子,坐着个人。   那人见谢陆离来了,腾的一下站起来打招呼:“你好!我叫白骁!”   谢陆离打量了一下,看着确实是个刚毕业的小年轻,身材挺拔,五官有些欧化,像是个混血。他脑子里过了半天上面那些青天大老爷们有哪个姓白的有那个家眷是外国人的,只是他记这事儿不是很好,死活没想起来。   助理见气氛有点沉默,便对白骁使了个颜色,小声说:“这是老大。”   谢陆离伸手说:“我姓谢。”   白骁是双手握住了谢陆离,谢陆离皱了皱眉,赶紧把手抽回来了。   办公室门一关,谢陆离把文件丢桌上,说:“长成这样的干吗还扔我这儿,往公关那边一放指不定怎么发光发热。”   “老爷你说的对。”助理连忙附和。   白骁是个典型的混血帅哥,往办公室里一坐目光都会集中到他身上,只是谢陆离不太喜欢这样的,大概是对方一开始太过热情了,让他有些不舒服。   只是这些他都没深想,头一天什么都没安排,把人在外面晾了一天算作结束。   忙完了工作,已经晚上八点了,这对谢陆离来说其实还早。他拿了车钥匙出门,外面的人都走了,可门口却还有个看门的。   “你怎么还没走?”   “我?”白骁指了指自己,“我在等你呀。”   谢陆离完全不理解白骁的逻辑:“你等我干吗?公司又没有规定下属必须要等上司下班,你如果没有事儿的话可以走了。”   “那我跟你一起走呀。”   就这么从楼上到地下车库的一会儿工夫,白骁嘴上就没停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谢陆离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然而谢陆离却烦的要死。   他不想理白骁,径自走到自己车前,但还是出于礼貌的说:“我要走了,明天见。”   白骁以为谢陆离希望明天见到他,尾巴都要摇起来了,扒拉着谢陆离的车门说:“好呀好呀,明天见。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么?我明天早上给你准备呀!”   “我不吃早饭。”谢陆离关上车窗,绝尘而去。   白骁站在原地,琢磨了半天,谢陆离台词和表情对不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汉语不过关。   谢陆离一路开回自己家,白骁并未给他造成什么影响,马上就抛在脑后了。   他下班就晚,到家更晚了,一个人就懒得吃饭,他给打电话,温成言好一会儿才接了。   “你干嘛呢?”谢陆离问。   “刚刚在给小君看作业。”   “这都几点了还写作业?”   “没有,我就是给她看看。”温成言说,“一会儿该让她睡觉了。”   “哦……”谢陆离坐在窗边,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在窗台边轻轻划,“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早上送小君上学,然后我去上课,要么就去画画,晚上接她放学,回家吃饭,各自学习,睡觉。每天不都是这个样子么。”   “也是啊。”   谢陆离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跟温成言说什么,只是想听他讲话,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   聊了一会儿,温成言说要哄妹妹睡觉去了,就挂了电话。温成君打着呵欠问:“哥,这么晚了是谁给你打电话啊?”   “哥的朋友。”   “是女朋友么?”   温成言愣了一下,不知道温成君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他蹲下来,说:“你希望哥找女朋友么?”   温成君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温成言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瓜,说:“干吗摇头又点头?”   温成君说:“你谈恋爱了就没时间管我了,可是我也不想让你总是一个人。哥,你有喜欢的人么?”   温成言看着妹妹,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刚才是谁给你打电话呀。”   “是你陆离哥哥。”   “哦,是他呀。”温成君说,“我还以为是女朋友,你打电话还要躲着我。”   “这大半年的你是不是在奶奶家只看无聊的言情电视剧了?”温成言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没有啦!”温成君扭捏的捶了一下温成言,“我要去睡觉了!”   “小君。”温成言忽然叫她一声。   “怎么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一个人很无聊很没意思?”   “我原来在家里就觉得很无聊,但是在奶奶家就有人陪我玩了。”温成君回答。   “你是不是不喜欢陆离哥哥?”   温成君慢慢的摇了摇头:“不是的,只是他冷冰冰的,我害怕他。”   温成言笑了笑,说:“其实陆离哥哥人很好的,你住院那会儿他帮了很大的忙,他很喜欢你,你看,你上学这些穿的用的,也是他给你买的。他只是性格那样,其实不会难接触。”   “哦。”温成君闷声说,“那你想怎样?”   “陆离哥哥也是一个人,一个人在家很无聊的是不是?”温成言温柔的帮妹妹捋头发,“以后他可以到咱们家来玩,你也要对他好一点,知道了么?”   “……哦”温成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第 27 章   二十七   谢陆离最近很烦,有种莫名其妙被马蜂窝捅了的感觉。   始作俑者就是那个白骁。   他在公司里一个人我行我素习惯了,下属们也不怎么敢来招惹他,然而白骁并不。他就好像个粘人的大金毛一样四处跟着谢陆离,吃饭的时候还要特意跟谢陆离同桌。   就差每天守着谢陆离的门口摇尾巴了。   最开始的时候,白骁每天会给谢陆离送茶送咖啡,谢陆离说,我只喝白开水,你不用这么费劲了。   白骁哦了一声,转头第二天就给谢陆离桌子上放一瓶包装精致的矿泉水。   谢陆离觉得白骁脑子里才是进了水。   后来助理跟他八卦过,白骁是个中法混血,谢陆离心想,大概真是人家的教育风格不同吧,白骁人长的好看,可怎么就……二了吧唧的。   温成言才是温柔暖人的大金毛,白骁撑死就是个哈士奇。   想到这里,谢陆离觉得有些好笑。   敲门声传入耳中。   “进来。”谢陆离低头处理文件,抬头便看到来的人是白骁,便又低下了头,“什么事儿?”   “快递。”白骁举了举手里的东西。   “放那儿吧。”   “谢,你买的画集?”白骁说,“原版的很贵吧,你喜欢这些?”   “还好。”谢陆离仍旧不抬头,“送人。”   他这两个字激起了白骁的好奇心,白骁双手撑在谢陆离的办公桌前,瞪大双眼,问:“送给谁呀?”   谢陆离抬头,面无表情的说:“你觉得这是你该问的么?”   “……哦。”   白骁一肚子话被谢陆离给憋了回去,只能默默的离开谢陆离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正巧碰到了路过的助理。   “助理姐姐。”白骁朝着助理笑的比太阳还灿烂。   助理一愣:“怎么了?”   “你忙么?”   “有事儿?”助理习惯了谢陆离不怎么说话的样子,自己说话也很简单。   白骁拉着他的助理姐姐跑去茶水间,小声的说:“我问你个事情,谢在谈恋爱吗?”   他这话太直白,助理倒吸一口气,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老爷要是知道你背地里编排他肯定会杀了你的。”   “啊?”   助理宛如指路明灯一样的说:“老爷当年是风流,但是现在不喜欢瞎混了,有没有谈恋爱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时候确实早上是会穿前一天的西装来上班的,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也不知道。”   “你这样不是在背地里编排他?”白骁问。   “你能跟我比呀?”助理实力反杀,“老爷有时候脾气不是很好,也有点生人勿进,但是他护短啊。其实大家都挺喜欢他的,他就是不喜欢跟大家玩罢了。”   白骁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问:“就没有别的了么?”   “别的啊。”助理回忆了一下,说:“在这里这么久,我只见过一个外人进老爷的办公室,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像是个学生,老爷见到他的时候会笑。”   “我知道了。”白骁想事情的时候表情冷漠,可忽然又换了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对助理说:“谢谢你啦助理姐姐,改天请你吃饭哟。”   谢陆离拆了快递,里面是限量精装的名家画集,他不知道温成言用不用的到,有天看见了,就忍不住想给他买。   他检查了一下外封完好无损,就仔仔细细的包好放在一边儿。   今天晚上谢陆离约了温成言吃晚饭,正好把东西交给温成言。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顿饭,都是谢陆离好不容易等来的。   可温成言却迟到了好久,谢陆离给他打电话,温成言说话的声音很空旷,有回音,有个女生问他,师兄怎么了?   谢陆离顿了一下,说你还要多久?   温成言说马上就过来。   这个马上还是隔了一会儿,谢陆离挑地方通常是挨着温成言近的,方便他回学校或者回家。   温成言来了,说:“抱歉,有点事儿耽搁了。”   谢陆离一只手撑着下巴,说:“师兄怎么了?”   温成言笑了笑,回答:“我今天本来打算接小君回家陪她吃个饭就来找你的,我刚忙完要出来,我师妹就给我打电话,朝我要画室的钥匙。”   “这点事儿也要找你?”   温成言耐心的解释:“其实也赖我,今天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钥匙给兜出来了,得给人送一趟。”   “你不觉得麻烦么?”   “……还好吧。”温成言说,“举手之劳。”   谢陆离张了下嘴,最终还是说:“点菜吧。”他在翻菜单的时候,温成言忽然伸手把菜单压了下来,问:“我迟到没有跟你说是我错了,但是……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   谢陆离看了看温成言,摇头:“没有。”   “真的?”   谢陆离一笑,说:“我已经过了胡思乱想的年纪了,饿了,吃饭吧。”   后来,温成言也就不问了。   他确实说过谢陆离总是一副有话要讲但最终又吞回了肚子里的样子,他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奇心,原来谢陆离不讲,他就不问。温成言觉得,他想说总会说。   可谢陆离不是,他只说自己认为可以说的。   他总把自己形容的很差劲,好像都由不得自己安身立命那般,有时甚至带有莫名的自卑。谢陆离明明什么都有,但就是比什么都没有的乞丐还要可怜。他如同深海里沉睡的某种生物,穷极此生也不知道是在寻找同类或是灯塔。   再或者,什么都不是。   谢陆离是开心的样子的,一顿饭吃的却苦闷。   饭后他开车送温成言回家,温成言下车的时候,谢陆离拉了他一下,亲了亲他的侧脸。   夜晚的街道清净了许多,这一路回家有些距离,谢陆离开着车,脑子是空的。其实不是多大点事儿,简简单单,温成言出于好意专门给同学送个钥匙。这事儿在谢陆离看来折腾又麻烦,温成言却觉得不值一提。   他对谁都是尽心尽力,这忽然提醒谢陆离,自己是否也是温成言这一世轮回中随意积累的一点德行呢?   是呀,温成言是说过的,他会对自己好。   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谢陆离回到家里,放了浴缸里的水放的满满当当,他脱了衣服进去,身体往后一躺,人就没入了水中。   水也挤不进他嗡鸣的脑子,很多画面又开始在眼前出现,谢陆离觉得自己前半生就是在兜一个圆圈,好时不过几天变坏了,坏到天崩地裂也能苟活,他自己总不善待自己,久了,便觉得所有的灯火只是明亮摇曳一会儿,抵不过一阵风。   他正在窒息的边缘,模糊的听到手机响了,一下从水里挣扎出来,大口喘气。   谢陆离走到客厅,身上的水也拖了一路,他看了看屏幕,是个陌生的号码,犹豫片刻,还是划开了屏幕。   第 28 章   二十八   “喂?”   电话那头是户外的环境,没人应答,谢陆离又问了一声,对方才发出声音。   “是我。”杨景程说道,“你不要挂。”   谢陆离本来就没什么心情,便问:“你要干吗?”   “其实也没什么。”杨景程回答,“我刚刚散了个局,出来时想透透气,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南湖路。”   那是他们曾经在一起住过很久的地方。   谢陆离站在窗边,举着手机,并不说话。   “我记得那会儿咱们在一起住的那个房子,很小一点,但唯独有个大阳台。”杨景程淡淡的说,“你总爱在那里晒太阳,有时候还会侍弄些花花草草,现在还养么?”   谢陆离沉默:“不养。”   “你呀……”杨景程说:“别人说过你一次的事情,哪怕再委屈,你总不会再去那么做了。我嫌花盆放在阳台上碍事,就那么不经意的提了一下,你就全给扔了,其实是我不对,你也总是不说。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爱闹些脾气,论到底,还是我错的更多。小事你总爱跟我计较,大事上就再也不提了。”   “你就为了说这个?”   杨景程好像没听到谢陆离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你知道么?那会儿我只隔着手机屏幕看到你给我发的信息,文字冰冰冷冷的,我从来不相信你会说‘我错了’,在我眼里,你那么骄傲,不会与人低头……我心里有些惊讶,只是那时猪油蒙了心,人也年轻,就不懂得珍惜了。”   “……”   “陆离,我郑重向你道歉,不求挽回。”杨景程继续说,“你也不要再委屈自己了。”   谢陆离轻声说:“我什么时候委屈过自己。”   杨景程哼笑了一下:“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   “陆离,你跟我说说话吧。”杨景程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缥缈,“我回来的时候第一次给你打电话,觉得只要你还会跟我说话,一切就不会太坏。”   谢陆离叹了口气,说:“……你想要什么?”   那边安静了一阵,才说:“没什么,只是故地重游,虽然喝了几杯,但月伴清醒……忽然很想跟你真正意义上的平平淡淡的说几句话,我没有什么……什么别的意思。”   “我……”   “你当年……是真的爱着我的吧?”   谢陆离想了想,回答:“那些事情现在提未免肉麻,我很容易活在仇恨里,我现在能跟你好好说话,可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难免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杨景程笑了笑,说:“好吧,我知道了,我不打扰你了。”   谢陆离刚要挂了电话,杨景程又说:“你再让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吧。”   “……说。”   “那个学生。”杨景程指的是温成言,“你喜欢这样的?”   这次谢陆离再也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挂了电话。   他看着沙发上自己扔着的画集,本想着送给温成言的,只是说到了令人沉默的地方,谢陆离就把这事给忘在脑后。   他是喜欢温成言的,同温成言多待一秒,就会比上一秒更喜欢一些,这是种无法计量的感情单位,远比多巴胺要复杂难理解又玄妙的多,谢陆离每往前走一步,似乎就在朝着那个熔点又近了一点,他的开心源于此,他的难过也源于此。   男人这种年纪再谈十几岁时才会有的所谓的喜欢的爱情未免矫情,谢陆离也不愿意过多提及,但是这些奇妙的化学方程却由不得他算计。   这使得他无论有多么令人羡慕的事业和成就,但于爱情上,谢陆离始终是卑微到尘埃里的。   他把画集放在了柜子里,等着以后有机会,再亲手交给温成言吧。   次日谢陆离去公司,他办公室门口仍旧蹲着那条哈士奇。   “谢,早上好。”白骁对着他说话时永远是笑着的,他年轻而俊朗,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然而谢陆离却连看他都不看他,轻微的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便进了办公室。   他很忙,把自己闷在办公室里,一天就过去了,中间午饭没吃,连口水都懒得喝。   距离下班还有段时间的时候,白骁敲门进来,问:“谢,你要加班么?”   “嗯。”谢陆离低头专心的看文件。   “你要吃什么?我帮你订。”   “随便。”   “随便是什么?”白骁这句话问出来,谢陆离跟没听见一样,过了好久也不理他,白骁耸了下肩,关上门离开了。   约莫半个多小时之后,白骁端着一个餐盘进来了,他走到谢陆离面前,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谢,吃饭了。”   白骁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能见着活的谢陆离时间长点,一段时间观察下来,他也看不懂谢陆离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每次就是随便点一些,从不挑食,从不浪费,可能食物对别人而言是享受可对谢陆离而言只是生存的必要条件。   一个对吃饭都不抱有任何期待的人,白骁觉得谢陆离真的快要飞升了。   他觉得谢陆离应该是喜欢吃中餐的那种,谢陆离中午没吃饭,白骁晚上给他点了些丰盛而清淡别致的菜,分量不多,花样不少,一股脑的全给他端了上来。   旁边摆了一小块格格不入的巧克力。   谢陆离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看眼前,指着巧克力说:“为什么会有这个?”   “我以为你喜欢吃。”   谢陆离很莫名:“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喜欢吃这个了?”   “啊?”白骁抓抓脑袋,仿佛失落的小狗,“哦……那我拿走好了。”   谢陆离捋了下筷子,见白骁还原地不动,问:“你还有事儿么?”   “我……”白骁双手轻轻按在谢陆离的桌沿上,“我可以跟你一起吃么?我自己叫了外卖,但是人都走光了,我一个人在外面吃好无聊……我可以陪你吃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感情真挚态度诚恳,一双大眼睛更是可怜兮兮的望着谢陆离,好像谢陆离不答应他,他就会难过的死去一样。   真是个精力充沛的法国佬,谢陆离叹气,算是默许。白骁开开心心的就去捧自己的饭了。   谢陆离办公室里还有沙发和茶几,他办公桌上东西多,就去那边吃了,茶几略矮,他只能解了碍事的领带,微微欠身。   白骁吃饭的时候一直不着痕迹的盯着他看,不知道吃饭和看谢陆离哪个比较重要。   破天荒的,谢陆离头一次主动开口跟白骁说话:“你今天怎么不走?”   “我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做。”白骁回答,“你每天都走很晚,晚上也没事情做么?”   “我……”谢陆离犹豫了一下,没有接下去。   白骁稍微靠近了一点,说:“谢,你不要总是这么拼了,也应该多出去玩一玩走一走,我上学的时候就有大把时间出去玩,喜欢满世界乱飞,走到哪儿玩到哪儿。”   谢陆离慢悠悠的吃饭,不搭他的话,可白骁自己说的起劲儿:“我上学时修的是艺术,多半是去艺术家朝圣的地方,美中不足是,这一路下来都太烧钱。”   阔少也会担心钱不够?谢陆离想白骁那是得有多能折腾。   “所以呢?你还在上学,跟家里要就是了。”   “那哪儿行!成年了就得自力更生呀。”白骁说,“……所以我只能穷困潦倒的过一过了。”   谢陆离对白骁的话题没有一点兴趣,他吃了一小半就吃饱了,白骁一直说话还没动两口,谢陆离不浪费粮食,便把食物全都打包好,出门去了茶水间放冰箱里。   白骁见谢陆离走了,赶紧扒饭,忽然传来一阵震动的声音,他抬头,原来是谢陆离的手机,白骁起身拿起手机,屏幕上豁然三个字——亲爱的。   谢陆离的手机从来不上锁,他没什么秘密,也懒得去记住那一连串数字,这就方便了白骁的好奇心。他趁着谢陆离没回来,自行接通了电话。   “你好。”白骁说。   那边好像愣了一下,说:“你是谁?”   对方是个男人,白骁说:“你找谢么?”   “嗯……”温成言说,“他还在公司么?”   “他今天晚上要很久才能回去。”白骁当然不知道谢陆离的时间安排,只是随便扯了谎而已,“你有事么?”   “那麻烦你帮我转告他,我要进山里一个月,那边封闭,可能他可能会联系不到我,叫他不要担心。”温成言顿了一下,说,“让他自己照顾好自己。”   “好。”白骁一笑,“我会帮你转告他的。”   挂了电话,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骁面无表情的看了看门口,目光又移回手机上,手指一划,那条通话记录就被删除了。   谢陆离进来,见白骁还在认真吃饭,也就没理他,自顾自的继续去忙。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再次抬头,白骁坐沙发上玩手机呢,便问:“你要待到什么时候?”   “你呢?”   谢陆离说:“差不多要走了。”   白骁站起来:“哦,那我也走。”   谢陆离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白骁,白骁眼神有点迷离,是犯困了的样子,晚上十一点多,他总不好就这么叫白骁自己滚了。   “你家住哪儿?”谢陆离问。   白骁手指在空中划拉了一下,指了个方向。   “我送你吧。”   听了这话,白骁简直受宠若惊,开开心心的一路跟着谢陆离到了地下车库,只是他刚要拉副驾的门的时候,谢陆离撇了他一下,说:“你坐后面去。”   第 29 章   二十九   温成言去了山沟沟里,草不生虫鸟不拉屎,也算是过了要修仙的日子,这一个月一来,几乎与外界断了任何联系。   谢陆离是不知道的。   他给温成言打电话,始终接不通,开始他没多想过,几次之后,谢陆离就按不住脾气了。可是他总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学校里找人,没道理的事儿。   谢陆离想了好久,觉得温成言也许是上次一别之后有些不开心,理由他也不知道,若干可能性之中只能归结于此。谢陆离动了一下真的要去找人的念头,却又止住了。   他不该绑着温成言,原来就是他总绑着杨景程,总爱跟他闹,才落了这样的下场。这种教训他记得住的,温成言要是真的不高兴了,那就过段时间再去哄哄吧,跟温成言说些好话,或者求求他。   有些话没必要当面明说的,别人要是臊着你,你自己就应该默默的懂了,暂时离的远一点,不要不管不顾的非要拉着人家的衣领问出个道理来,那话往往比沉默更过分。   谢陆离是这么想的,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住了本性,把已经编辑好的文字全删掉,不想给温成言留一点压力。   时间越久,他整个人就越发呈现出一种非正常状态,连公司下属都看出来了,怀疑他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   谢陆离紧紧绷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临到国庆节的时候,白骁忽然问他放假有没有什么安排。   谢陆离说没有,在家睡觉。然后又补了一句,哪儿也不想去。   白骁就没再问了。   谢陆离回了家,心想都放假了,温成言还不理他么?   大约是放假的第二天下午,温成言给他打电话了。谢陆离那会儿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看着那个号码,心脏忽的提到了上面,接听的时候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常。   “你还在睡觉?”温成言的声音十分轻柔。   “醒了。”谢陆离揉了揉眼睛,“你在哪儿?放假了么?”   “嗯,放了,最近休息几天,什么都不想干了。”   温成言没说别的,谢陆离只能默默的“哦”一声。   良久,谢陆离说:“……然后呢?”   “然后呀……”温成言笑了笑,“你在家不要出门,我一会儿就过去。”   谢陆离一听这个,挂了电话就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偌大的家里上下的收拾了一通。他没有什么乱放的习惯,但是很多东西摆着不用难免落灰,就连地板谢陆离都擦了两遍。一个不擅运动的人差点闪了老腰。   温成言在山里什么都没有,秋天到了,他见老乡们拿出来的干果不错,就买了一些回来,那天送温成君去奶奶家送了一些,剩下的就给谢陆离送来了。   谢陆离收拾完房间,洗个澡的功夫,温成言就到了,进来的时候谢陆离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你怎么不擦干了?”   “我……我这不是着急给你开门么。”   “嗨,这有什么可急的。”   温成言原来帮谢陆离收拾过房子,自然知道什么东西都放在哪儿,他把谢陆离拉去卫生间,从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吹风机。   他比谢陆离高许多,即使站着给他吹头发也不碍事。热风吹在脸上,温成言的手在谢陆离头顶上抚过,轻柔娴熟,谢陆离问:“你都是这么照顾你妹妹的么?”   “嗯,有时候还会给她编辫子。”说到这里,温成言笑了笑,“以前都是我妈给她梳头,我不会弄,最开始总是扯疼她。”   温成言几乎不跟人提自己家里的事情,这是谢陆离头一次听到。   他喜欢温成言的手,手指修长而有力,指甲总是修剪的整整齐齐,可能跟温成言总是画画有关系,手上的轻重总是拿捏的恰到好处。在他头上抚摸的这阵,直叫谢陆离舒服的没了魂儿,泛起了瞌睡。   这样的谢陆离再满足不过,他不去想温成言不在的那段日子是否是不开心了或怎样,他忍住了没去纠缠,温成言就不会觉得他烦人了,这一刻温成言待他也是很好的。   温成言把谢陆离挠困了,谢陆离揉了揉干爽的头发就说要再去睡会儿,温成言低头蹭了一下他的鼻子,问:“你不是下午才起来的么,怎么又要睡?”   谢陆离往温成言身上靠了靠:“我天生的懒肉,能躺着就不会坐着。”   “是么?”温成言不太信,“可你平日里那么忙,也不见休息。”   “我也不想那样。”谢陆离转过身来,对着温成言张开手臂,“你抱我去睡觉。”   谢陆离的话温成言往往并不拒绝,便抱着他去了床上,秋天的日子适合睡觉,下午的阳光都是懒的。谢陆离勾了温成言的手不叫他走,温成言没法儿,只能躺下来陪着谢陆离。   他刚躺平,谢陆离就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胸口。   谢陆离仿佛这样确认的好久,才安心睡去。   醒来的时候,温成言不在了。   谢陆离缓了一下,确认自己是醒了,才下床寻找温成言。厨房里一阵异响,他才知道温成言是在哪儿。   “起来了?”温成言知道谢陆离过来了。   “我起来没看见你。”   温成言没过脑子,只听了个字面意思,便说:“你是不是在家都不怎么吃东西?我怕你醒了饿,正好也该吃晚饭了,就来弄点。”   他把火一关,打开壁橱拿盘子,数了数,数量有些不对:“盘子不够了,我记得没这么少啊?”   “我不小心摔了。”   “那你家还有多余的么。”   “有。”谢陆离想了想,可刚睡醒的脑子确实转不太快,“但是在地下室里,具体位置我不知道在哪儿了。”   “行吧,你洗脸刷牙去吧,我去拿。”   谢陆离迷迷瞪瞪去洗脸刷牙,还醒了会儿神,温成言去了好久也不回来。他坐在沙发上愣了会儿,忽然觉得不太对。   急慌慌的跑去地下室,温成言还在那里。   “成言……”谢陆离试探的叫了他一声。   “你怎么下来了?”温成言转身。   “你找到了么?”谢陆离神情有些紧绷,“没找到就算了吧,我去买。”   “我翻那边儿的箱子的时候找到的。”温成言回答,“里面的角落还压了好多画。”   谢陆离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要说什么。   温成言低下了头,寻思了一下,黯然的说:“……你为什么要这样?自己的钱过一下别人的手再回来,很好玩么?”   他在地下室里翻了好久才在箱子里翻到了没开封的餐具,只是箱子放的靠里,他得拉出来才拿的到,往外拉的时候,后面的东西就跟多米诺一样往前倒,温成言不知道谢陆离这是放的什么,赶紧去整理。他翻过来才看见,全是自己挂在梅爱林的画廊里卖的画。   基本都是他临摹的,不怎么值钱,但是他临了很多,全买下来也不便宜。   温成言只知道自己卖画的频率很稳定,不知道是谢陆离在后面作祟。   那时他每天画画都觉得开心,卖出去了挣上一笔,留下些够用了,剩下都会打给谢陆离,这样的生活疲惫,但在温成言心中却充满了动力,他从未想过,那些本以为还给谢陆离的,终究还是谢陆离自己的。   只是在自己手里过了一圈,然后自己再手捧着那些钱,傻呵呵的送还谢陆离。   他曾那么努力,想把谢陆离的还清了,他们之间或许可以变的平等一些,原来不过是假象。谢陆离变相的养着他,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平等。   这让温成言有种无力感,甚至沮丧。   谢陆离垂着眼睛,这事情他不知道如何跟温成言说,但还是这么阴差阳错的叫他发现了。谢陆离张了下嘴要解释,同样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既然你不想说。”温成言叹了叹,“那就不要说了吧。”   “不是的!”谢陆离拉住温成言,“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辛苦,我没有别的意思……”   温成言看着谢陆离不说话。   谢陆离的手又收紧了一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骗你也不是耍你,我……我只是……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不要生气,是我不好……”   他几乎要抓着温成言,嘴里不停的念叨这些,也不顾温成言是否听了进去,一直重复,以至于他整个人都显得神经质。   温成言不知道谢陆离这是怎么了,可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谢陆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要想什么,便甩了一下手,说:“你先冷静一下,我们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   当晚,温成言饭也没吃就离开了,下午发生的事让他感觉自己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活的极其荒唐,他对谢陆离有一时间的愤怒,也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无奈和挫败。如他所说,他也应该冷静一下。   可温成言不知道谢陆离怎么想的。   谢陆离眼看着温成言就那么走了,任凭自己怎么道歉都无济于事,他哆哆嗦嗦的把画全都藏好了,回到了房间,不敢再联系温成言,怕他忽然跟自己说,他是讨厌自己的。   无论如何谢陆离都觉得,又是自己错了,他又把事情搞砸了。   第 30 章   谢陆离手里的手机攥了一夜,没睡觉,也谈不上发呆。   他没有说话的人,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没地方说,温成言不理他了,他只能浑浑噩噩的自己度过了这个假期。   假期结束他仍旧记得要去上班,早上天亮的时候,谢陆离站在镜子前看自己,面无表情。他觉得神经有点疼,魂儿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但他过了因为自己身体或者情绪而任性的年纪,他不得不去工作。这种无意识的逃离行为让他更为痛苦。   谢陆离神色如常的进了办公室,白骁也没发现他的异样。   唯一不同的是,谢陆离今天一天也没怎么说话。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沉默起来就更像是不存在一样。   晚上十二点驱车回家,他没回去秀园,而是自己之前住的地方。   家具摆设都还在,谢陆离有叫人定期来清扫,房子干净的亦如他走时的样子。   也许空间面积小一些,就能抑制他漫无目的的悲观情绪无限的蔓延,收敛一些,说不定会好一点。   不过谢陆离是想多了。   一夜没睡,白天忙了一天,谢陆离的身体很疲惫,精神却绷的很紧,他又摸了手机出来,找到温成言的号码,犹豫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似乎谁都喜欢洒脱一点的人,手放开一点于彼此都好,他不是要抓着温成言不放,他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   最终他没打那个电话,手机一关,蜷缩在床上,任由精神飘散。   温成言最近就好像泄了气一样,做什么都没太大的兴趣。   原来他对于泡画室有莫名的动力,手脚也勤快,可假期一回来,就跟秋乏一样,精气神也不大。   老师同学以为他家里又有什么,旁敲侧击的问了问,温成言摇头,说没什么事儿。   他只是觉得无力罢了。   温成言对谢陆离的感情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谢陆离是他的债主,但从不强迫他什么,处在弱势的温成言却有时总会对谢陆离生出许多怜悯的情绪。谢陆离大部分时候是强势的,他决定了的事情也不许别人拒绝,但总有那么片刻,谢陆离卸下了一身的铠甲,露出里面最为柔软的部分,卑微如尘埃。   他不知道两个人究竟谁比谁更可怜一些。   这世界上所有能量近乎守恒,有人开心就会有人难过,而他俩,只不过是恰巧能够凑在一起互相取暖而已。   “互相”是一种有来有回的关系,温成言觉得好像总是谢陆离在帮助他,他从未给过谢陆离什么,能给的也不多,不足以承担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   也许谢陆离并不需要这些就是了。他温成言很可能是谢陆离这一段人生里随便捡着的一个可怜鬼而已,他救谁也是救,垃圾桶旁边的野狗,车轱辘下的野猫,若是曾经都对他撒过娇,他是否也会捡它们回去?   只不过恰巧是温成言。   谢陆离这种有着复杂过去的人说喜欢多半是不可信的,都是一时兴起。   想到这里温成言莫名的惶恐,他本不对谢陆离抱有多大期许,可一想到若是他一时兴起,心里就会开始泛起阵阵酸涩。他与谢陆离差了太多太多,原来他觉得自己努力一些是可以弥补的吧,如今才幡然醒悟,这都是谢陆离给他编造的美梦。   温成言坐在画室角落里削笔,他一个不注意,刀片顺着力量就把笔给带掉了,笔尖也摔断了。他捡起来重新削,每次削出来一个头都会断掉。炭笔的笔芯要脆弱的多,即使外面包裹着多么好的木材,只要掉在地上了,很容易就会把笔芯整个震断。温成言看这情况,笔怕是用不了了。   这个牌子的笔很贵,还是谢陆离送他的,他舍不得用,今天实在没的使了才拿出来,结果就这么断的用不了了。   温成言没再削下去,把笔放回去收好,抬头看了时间不早,便收了画架准备回家。   温成君很奇怪,最近哥哥回来的总是很早。   吃晚饭的时候,温成君问:“哥,你不忙了么?”   “嗯……”温成言含糊的回答。   “最近都没怎么见到陆离哥哥了。”温成君无意的说。   “他……很忙。”   “长大了都会很忙么?”   温成言想了下,说:“想要努力生活就会很忙。”   “那我还是不要长大了。”温成君默默的说,“好像很麻烦的样子。”   “不会啊。”温成言笑了笑,“长大有什么不好,可以有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能力,能够走出去看看其他的地方,会有喜欢的人或者喜欢自己的人,会认识更多的朋友……有什么不好?”   “那这些你都有么?”   “……”温成言低声说,“也许……有过吧。”   温成君并不能体会哥哥情绪上的细微变化,小孩子说话没头没尾的,她戳了戳米饭,说:“哥,你不忙了,就不要把我送去奶奶家了。”   “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去么?隔壁还有小伙伴陪你玩。”   “就是说他啦!”温成君说,“隔壁的小虎他总说我欺负他,他都不和我玩了。”   “什么?”温成言有些惊讶,“那你有欺负过他么?”   “没有。”温成君说,“他和别的小伙伴玩就不太理我了,我不认识那些人,他又不管我……我就挠了他两下。”   听了这话,温成言明白了是小孩子们之间别扭的小打小闹,便说:“你可以好好跟他说呀,跟他道个歉,朋友之间怎么会计较这些?”   温成君说:“我有道歉,可他还是不理我,我好难过呀……除非他先跟我说话,否则我再也不理他了!”   温成言听着妹妹说话,自己却发起了呆。   这城市的秋天很短,十月刚过去没几天,天气就冷了下来,再往后走就到了十一月,树叶彻底落光了。   谢陆离最近瘦的厉害,整个人看着有点垮。   白骁暗地里观察过,谢陆离中午吃饭很正常,与原来并无差别,可就是不声不响的掉了秤,天天跟他处在一起都肉眼可见,想必掉了不少。   谢陆离几乎很少正点下班回家,晚饭有时候也在公司里吃,都是白骁给他点的,他总给谢陆离点些高热量的东西,也不见起色。   他不知道,谢陆离能吃进去也能吐出去。   这倒不是谢陆离刻意为之,他本来没多大胃口,但是在公司里他总得极力保持一个正常人的样子,每日依旧按时按点去吃饭,与平常无异。可吃过没多久他就容易反胃,连消化都来不及消化就全吐了。   如此往复,他怕自己得上厌食症,心里那些负面的情绪里又多填了一点,宛如恶性循环。   能好才怪。   这种日子过的断断续续,时间又慢又快。   白骁翻了翻日历,朝着助理姐姐使了个眼色,把人拉到一边儿,小声说:“谢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助理半天才反应过来:“啊,好像是吧。”   “你都记不住他的生日么?”白骁颇是不满。   “哎呀,老爷不喜欢过生日。”助理说,“他本身就不是什么热闹的性格,很久之前同事们有帮他庆祝过生日,但也是人拉出去,他就坐一会儿,把账什么都结清了就跑了,剩下大家在那里玩。”   “这样啊……”白骁说,“今年就交给我吧。”   助理白了他一眼:“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放心啦!不会出人命的。”   温成言把手机的日历关上,有点纠结。   谢陆离将近一个多月没有联系过他了,他不知道谢陆离是把他给忘了还是就此别过了,当时是他先撂的脾气,也是他先走的,现在却不好意思开口找谢陆离。   温成言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的样子,谢陆离很是诚恳的向他道歉,自己确实是有些过分了……赌气也显得略幼稚,连小孩子都不如。   也许那时的谢陆离……是难过的呢?   忽然搁置下来的关系再重新续上,不好开的是那张口。   谢陆离生日快到了,温成言想着给谢陆离买些礼物,上门跟他道歉,至于谢陆离接不接受,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们都把选择交给天命,然而天晓得,普通的一个生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盯上。   第 31 章   三十一   谢陆离生日在十一月的中旬,他出生那天就在下雪,若干年后的这一天同样在下雪。   下雪时外面的天气像是蒙蒙的罩了一层白雾,任凭什么都是静悄悄的。   连门口的那只都安静了许多。   白骁是最近都很安静,他觉得谢陆离这段时间下来身体好像不太好,就给他备了些药,多是一些维生素或者补充能量的,每天都会按时提醒他吃。   可谢陆离还是浑浑噩噩的,不工作的时候总是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午饭的时候,白骁蹭到了谢陆离身边儿,先是小心翼翼的戳了他一下,谢陆离扭头,白骁说:“谢,你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么?”   “没有。”谢陆离诚实回答,“下了班回家。”   “不要活的这么像个中年人嘛——”白骁哼唧了一声。   谢陆离说:“我本来就是中年人。”   白骁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巧克力放到谢陆离面前,笑着说:“呐,中年人生日快乐。”   谢陆离脑子转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谢谢。”谢陆离把巧克力推了回去,“但是我不喜欢吃巧克力。”   “哦。”白骁也没有伸手接着,“谢,晚上出来聚会吧,大家给你准备生日party。”   谢陆离刚一张嘴,白骁立刻打断:“你不要拒绝啊,真的准备了好久呢……你最近是不是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不过,今天就当放松一下啦。”   他的姿势比谢陆离低,睁着大眼睛抬头看谢陆离的样子像极了小狗,谢陆离听他这么说,也不想驳人面子,叹了口气,点头。   “那就这么说好了!”白骁立刻欢快了起来,“下班我叫你!”   谢陆离下午的时候吃了一堆药,毕竟晚上是一群人在一起吃饭,要是出了什么差子可不好解释了,他也不想在同事们面前表现得太异样。   他一向很准时,答应了晚上的约会,便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不叫别人多等一分钟。   同事们三三两两开车去了定好的餐厅,谢陆离带着他的助理和白骁,俩人坐在他车厢的后座,谢陆离自己像个司机一样。   大概是难得的聚会,大家都打扮的光鲜亮丽,衬的谢陆离愈发病态,他不太容易被逗笑,白骁费了老半天劲儿才能让他弯个嘴角。   一个晚上,简直英雄模式副本。   这是个周五,温成言正好一天没课,妹妹上学去了,晚上他拜托奶奶去接,这样他就有时间了。   他在家里折腾了一天,谢陆离不缺用也不缺穿,温成言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送什么好,最终还是打算给谢陆离做个生日蛋糕。   第一次做,有点简陋,但是他把中间的水果层塞的满满当当的,整个蛋糕厚实不少。   可能唯一好一点的是,温成言拿的住笔,在蛋糕上面裱花写字自然也手稳,不需要什么练习,直接就能做好。   完工的时候将近下午五点,他算了算时间,准备一会儿出发去谢陆离家门口等他。   谢陆离给过他钥匙,但是他从来没收过,怕自己弄丢了,谢陆离家里贵重的东西不少,怎么也不好说。但他经常出入那个小区,门口的保安是认识他的,也就没拦着他盘问。   温成言早到了一些,等了会儿不见谢陆离回来,猜想可能是下雪天路不好走,回来的时间要稍晚一点。过了会儿,他拿出手机给谢陆离打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他不知道谢陆离跑哪儿去了,来都来了,便只能呼出一口哈气,在门口等他。   白骁准备的party,无非是外国人喜欢的那种,不同于往常的是,原来大家都不敢靠近谢陆离,而白骁敢,他就喜欢没事儿瞎折腾,这种场合,谢陆离也不能怎么着他。   结果就是,白骁死乞白赖的灌谢陆离,而自己假借酒精过敏之名一口也不喝,同事们也起哄,谢陆离没法儿,只能应了。   他酒量一般般,但是因为提前吃了药,药物和酒精产生了奇怪的化学反应,谢陆离比平时醉的快也醉的严重,好在他酒品好,喝多了不闹,只是不说话,想睡觉。   一群人折腾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散伙,有的同事说要去夜店续摊,谢陆离都快不省人事了,白骁就说不去了你们去吧,我把谢送回家。   于是白骁就光明正大的开着谢陆离的车载着谢陆离去了秀园。   谢陆离的家庭住址白骁之前有查过,身为他的小秘书,白骁有理由知道谢陆离的一些私人信息。   他把谢陆离推进了后座,自己开车。中间等红灯的时候,白骁不经意的看了一下身旁的副驾,他从未见过有人坐这里,谢陆离不让,每次都要把他们轰去后面。   是要留给那个“亲爱的”么?   一路雪天都很安静,晚上车也少,车厢里只能听到谢陆离微微的呼吸声。   谢陆离的停车位离家门口有点距离,白骁把车停好,开后门把谢陆离拉了出来。   “谢,你家要是在哪儿?”白骁虽然这么问,但是谢陆离已经没什么意识了,必然不会回答,“那我在你身上找了啊。”   他得逞一样的在谢陆离身上摸了摸,摸够了才从他的口袋里把钥匙勾出来。   温成言远远就看见有人来,他从地上站起来,腿都有些麻了,人影靠近,他认出了谢陆离,可是另外一个,他见都没见过。   白骁今天穿的休闲西装,晚上吃饭的时候同事都开玩笑说他穿的像个夜店里的少爷,再加上那副长相,无比亲昵的搂着谢陆离的样子,温成言心里咯噔一下。   白骁见谢陆离家门口站了个人,便问:“请问,你是……”   “我……我是他朋友。”温成言指了指谢陆离。   白骁眼睛一转,瞄到了一旁放着一个落了雪碴的方形盒子,上面别了一只红玫瑰,当即就明白了过来,他朝温成言笑了笑,说:“谢今天生日,我们出去吃了顿饭,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家。”   他们确实是去吃了顿饭,但是人数远远大于二,白骁话说的含糊,温成言以为只有他们两个人。   生日是个说普通就普通,但说特别又十分特别的日子,在这里一天里,温成言压根连谢陆离人在哪儿都不知道,而谢陆离却跟别人一起吃饭,还喝成这样回来。   温成言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请问你有事么?”白骁问。   温成言沉默片刻,低声说:“没有。”   他拿起来地上的盒子,抖了抖上面的雪想要递给白骁,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想了想还是算了,说:“告辞了。”   “不送。”   白骁听到背后是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便拿着钥匙准备开门,他一只手扶着谢陆离,费了好大劲才把门拧开,刚要推,有人拦住了自己,他一回头,是方才离去的温成言。   “我觉得……”温成言说,“还是交给我吧,谢谢你把他送回来,你可以走了。”   说话间,温成言一把夺过了谢陆离,白骁被他隔在了外面,他朝白骁点头致意,并把门关上了。   白骁气炸,鬼知道为什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他用力捶了下门,最后只得无奈离开。   温成言把谢陆离放倒在床上,谢陆离只是微微哼了一声。他去洗了个热毛巾,帮谢陆离擦了擦,因为不知道谢陆离晚上吃的什么喝的什么,温成言不敢给他瞎喂东西,帮他脱了衣服就让他睡觉了。   温成言动作轻柔,谢陆离迷迷糊糊的被人摸的舒服,胳膊就缠上了他不叫他走,温成言只能老老实实躺下。   房间里没开灯,外面的雪停了,白雪把月光映衬的更加明亮皎洁,可惜拉着窗帘,只能透进来一点光亮。   谢陆离熟睡的样子没什么防备,温成言看了他一会儿,低头亲了亲他。   梦里的谢陆离觉出来一样,混沌的推了下身边的人,口齿不清的说:“白骁,别闹。”   他说的及其含糊,但是温成言还是听见了。   白骁大概是刚才的那个人吧。   谢陆离的房子里暖气是不会断的,可温成言却犹如坠入冰窖一般,整个人呆滞了一下。   他咬了下嘴唇,凑到谢陆离耳边轻声说:“是我,我是温成言。”   不知道谢陆离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他闷闷的呜了一声,头埋进了枕头。   “是我。”温成言不甘心的又重复了一遍,抬起谢陆离的头,谢陆离被他这么一闹给闹醒了,睁开了双眼。   温成言见他睁眼了,以为谢陆离醒了,低头吻上了他。   谢陆离的口腔里有酒精的味道,温成言觉得自己也有点上头了。他吻的很深,压着谢陆离几乎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他给谢陆离脱了衣服,手掌之下便是谢陆离炙热的皮肤。谢陆离被温成言吻的有些动情,伸着手臂搂了谢陆离的脖子。   两个拥吻磨蹭,难免起火。   温成言觉得谢陆离知道是自己的,拍了拍他的屁股,说:“做么?”   谢陆离躺在床上,呼吸急促,眼睛半合,没有说话。   温成言把他稍微抬起来一点,手指在谢陆离臀缝里摩擦了一阵,然后插了进去。   谢陆离似乎觉得难受,挣了一下,只是他侧着身,温成言没注意到。谢陆离喝多了本来身体就酥麻敏感,温成言动作不重,他就更忍耐不住了。   谢陆离的意识忽远忽近,他最后记得的是聚会结束之后白骁送他回来,后来的一概不知。屋子里太黑,他又对不住焦距,酒精致使他的大脑停止运转,脑中是嗡嗡的声音,听力也似乎罢工,只能看到一个漆黑的人影,除了白骁也没谁了。   他想推开白骁,却又没什么力气,直到有个火热的东西刺入了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宛如被从水里捞出的鱼一样奋力挣扎。   “别……不能……”谢陆离用手臂格挡,断断续续的说,“不是你……我……我不要你……”   温成言不知道谢陆离这是怎么了,他从来没有推拒过自己,此时此刻嘴里却喊着不要。   一时间有种名为愤怒的情绪笼罩了他,温成言抓着谢陆离的腰用力挺了一下,让自己进的更深,他抱着谢陆离不放,任凭他胡闹。   谢陆离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是要被捣烂,浑身上下有种阵痛的感觉,连骨缝都要脱节,他抓着温成言的手臂,手指把温成言掐出了印,脑中只有一个意识,白骁在侵犯他。   他是那么的无能为力,拒绝的语言中带了哭腔。   “放了我……不要这样……我有……有喜欢的……人……”谢陆离把脸埋在枕头里,木讷又低声的说:“白骁……”   温成言停了下来,他有种脱力感。谢陆离身体蜷缩了起来轻微抽搐,他没见过谢陆离会有这种表情,谢陆离在哭,仿佛悲伤致死。   温成言失去的理智又回到了他身上,他赶紧退了出来,当时用力,可谢陆离没被他弄伤。他把谢陆离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安慰说:“抱歉,我不该这么做……没事了,没事了……”   谢陆离开始还是有些抗拒的,本来脑子就不清楚,哭了一会儿也累了,消耗的体力有些多,温成言低声哄他,不一会儿就昏了过去。   温成言抱着谢陆离,心里的感觉像是被锉刀锉过。他满怀心意的给谢陆离做了生日蛋糕,在门口等了他那么久……可最终他真的是不要自己的,始终喊的是别人的名字。   他当时哪里来的勇气把正主拦在门外的?真是自作多情。   可温成言还是不忍心伤害谢陆离,他就这样把谢陆离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背伴他入睡,反正他睡着了,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这样自己是不是还可以在他身边安静的呆一会儿?   美梦不是谢陆离给他编的,是温成言自己给自己编的,而美梦醒时的滋味,大概如同失恋吧。   第 32 章   三十二   幸好是个周末,谢陆离不必早起,他也起不来。温成言下午要去代课,他趁着谢陆离没醒,就去厨房想着给他做些吃的。   谢陆离的厨房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温成言翻了好半天才找出些大米,掏干净之后煮了些粥。   锅子在炉灶上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冒着白气,厨房里溢出一些米香。外面的雪停了,白茫茫的一片,厨房里有热气,在窗户上结成了水珠。温成言坐在一边儿,本是做事情很认真的人,可这会儿也开始习惯性的发呆了,不知道是在看着灶台上的那一团白雾,还是玻璃上滑下来的水珠。   一会儿粥熬好了,谢陆离要是不起来,那就该放凉了吧。自己要去叫他么?不知道谢陆离醒了看到眼前的人是自己会作何感想,大概会失落吧。温成言想,要不就煮好之后盛出来,给谢陆离留个纸条提醒他,只是不知道谢陆离会不会吃。   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划破的寂静的空气,温成言连忙接电话,是画班的老师,叫他下午早些去。   安静的环境之中,有些响动就会吓人,谢陆离虽然睡不醒,可是他睡觉轻,那时正是朦胧之际,一下子就给吓醒了。   他抖了一下,睁开眼,看天花板才知道是自己家,床上只有自己。   身体本就不是健康的状态,加之昨夜宿醉,谢陆离饶是费了番功夫才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知道房间里有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等到他转到厨房,发现是温成言的时候,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两人无声许久。   “醒了?”温成言问道。   “嗯。”谢陆离不自觉的低头,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故作平淡的说:“是你呀。”   可是他张嘴时感觉声带撕裂般的疼痛,三个字说的磕磕巴巴,几乎不能再言语。   “……是我。”温成言低声回答。   对不起,很遗憾,是我。   他走到厨房,把火关了,用同样伪装的淡定说:“你家里别的东西,我煮了点粥,要是饿了就喝点吧。你还难受么?”   谢陆离摇了摇头。   “那就好。”温成言继续说,“我一会儿还要去上课,很多东西没准备,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温成言转身离开的时候谢陆离想叫他,可是声音没发出来,他不知道温成言为何走的如此匆匆,他人也冷漠,谢陆离不知道怎么了。   “砰”的关门声,房间里又只剩下谢陆离了。   温成言给他盛了一碗白粥摆在桌子上,谢陆离用手摸了摸,还是烫的。他去拿了个白瓷勺,舀了一点送入口中,咽下时喉咙火辣辣的疼。想必是昨天喝酒喝伤了嗓子,可谢陆离咽下去的粥竟有些苦涩。   他忙吞了下去,满屋子找水喝,谢陆离从厨房出来,见着门口的柜子上面摆着一个方形的盒子。他走过去看,侧面掉了一只破破烂烂的红玫瑰。谢陆离心里一震,颤抖的打开了盒子,盖子一掀开,里面是一个撞了边的蛋糕,上面写着,陆离,生日快乐。   谢陆离身上宛如过了电一般,手一抖,盒子就掉在了地上。他总是内心情感复杂,但不善于表达,那时他怎么就让温成言走了?他伸手拿了那支没什么精神的红玫瑰,一片花瓣掉了下来,飘落在脚边,谢陆离蹲下将花瓣捡起来捧在手心里,他知道温成言不是什么懂得浪漫的人,现实条件也允许他去风花雪月,他在自己生日这天给自己别了枝玫瑰花……自己却不在家,回来时也没了魂儿。   温成言昨晚见到的是怎样的自己,谢陆离脑中哪怕只有支离破碎的记忆也不愿去回想。   他多半会觉得自己是个极其随便的人,说过的话也如过眼云烟般不可停留,他大概觉得自己是真的骗他的,可还是不愿多说。   谢陆离揉了揉眼睛,觉得这次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他跑回房间里,手机已经没电了,他插上电源,焦急的等了很久才充进去一点,他颤抖着点开了温成言的号码,茫茫的铃声之后,是一段冰冷的女音。   温成言不理他了。   谢陆离心中巨大的恐慌犹如潮水一般笼罩了他。   他拿了件衣服就冲出了家门,手抖的几乎无法将车钥匙对准□□去,他开了雨刷把挡风玻璃上的积雪扫落,就这样开出了小区的大门。   谢陆离他家出来有一条幽静的小路,走过之后才能开到正路上,他的手有些握不住方向盘,前一夜的积雪尚未有人清理,气温低,雪也没有化开,谢陆离心里焦躁失神,不会去注意路况,一个拐弯处,他因为速度过快,车子直接甩了出去,撞开了路障,滑倒了一旁的空地里,熄了火。   幸运的是这一路没车,路边是旷野,谢陆离只是身体撞了一下,并无大碍。   他无力的坐在车里,呆了好久,最终像是经受不住一样,趴伏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谢陆离早该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一个幸运的人,那些痛苦的日子是过去了,可它们又在这样的一天中全部回来,生活将他置于或高或低的抛物线上,总是有些规律的。他不应该去喜欢上什么人,他性格不好,他总把事情搞砸,最终他变的面目可憎,又是落得这个下场。   他是否是命中注定孤独,海里的怪兽毁了让它充满希望却又得不到回应的灯塔,最终决定深眠海底。谢陆离该怎么做呢?他要去哪儿呢?   他躲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哭泣,亦如他很多年之前那样,循环往复,从未好过。   周一的时候,白骁早早的到了公司,他给谢陆离买了早饭,顺带准备了一堆维生素。他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等了许久也不见谢陆离人来,有点奇怪。   谢陆离是个很守时的人,上班从不迟到,这今天都过去了半个小时还不见人来,白骁去敲了敲助理的桌子,问:“谢呢?”   “请假了啊。”   “啊?”白骁很意外,“他怎么了?”   “邮件上写的是请病假,最近天气不好,可能是感冒了吧。”   谢陆离最近的身体状况确实是风一吹就透,但说倒就倒……白骁想了想那天拦住自己的男人,感觉跟他肯定离不开干系。   他越想越炸,一整天下来差点给自己憋死,下班之后开车回家走了一半的路,一个挑头就去了谢陆离家的方向。   他把车停好,按了按门铃。   无人应答。   白骁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有一扇窗户里面是能看到灯光的,二楼的一边儿也开着窗户,大冬天的为什么要开窗户?白骁凭本能认为谢陆离是在家的。   他又去敲了敲门,没反应。   白骁给谢陆离打电话,没人接。   灯和窗户都开着,没道理人不在家,不是说生病了么,莫非是没听到?   白骁走到开着的窗户下面,大喊谢陆离的名字。   然后又跑去砸门。   终于,门开了,黑暗中他看到谢陆离的眼神跳动了一下,复又变成死水一般。   “你在不出来我都要报警了!”白骁着急的大喊大叫,“一个人生病在家连窗户都不关上!你是想冻死么!”   谢陆离靠着门口,有气无力的说:“你来干嘛?”   白骁长呼了一口气,把谢陆离推了进去,急匆匆的把窗户全关好,然后把谢陆离拉到了床上。谢陆离这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哪儿禁得住他这样拽,不由得头晕目眩。   “你乖乖躺好,不要再动了哦。”白骁给他把被子拉上,“你有吃什么药么?”   谢陆离翻了个身,眼睛微合,不想说话。   窗户开的时间长了,房间里一会儿半会儿暖不下来,白骁都觉得冷,何况谢陆离这么个病人。他去烧了壶水,满屋子溜达之后找到一个瓶子,水开了晾了会儿,灌入瓶子里拧紧瓶盖,又洗了个毛巾,才回到卧室。   谢陆离有点低烧,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白骁用热毛巾把他的双手捂热了,擦干净,然后把暖水瓶塞到谢陆离怀里。   瓶子的温度跟他身体差的太多,激起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药。”白骁低声说,“好端端,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知道谢陆离睡着了,不可能回应他,一个人小声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为什么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第 33 章   三十三   夜里的时候,谢陆离一直咳,体温也升高的许多,白骁叫他,可谢陆离不醒,吓的白骁直接把人拉去的医院。   折腾了一宿,第二天白骁也请了假,在医院陪着谢陆离。   他不清楚谢陆离的家庭和社交状况,他只知道谢陆离独居,有类似交往的对象,可他生病了,却全然不见有人来探望。   白骁心里不由的嫌弃起那天见到的人。   谢陆离烧退了就醒了些,医生说他营养不良,身体各项指标都很差,需要好好休养。谢陆离懒得听那些话,可白骁却全记了下来。   谢陆离在床上躺了两天,觉得脑子差不多清楚了一些,就回去工作。   心情抑郁导致身体状态不好,他清减许多,样子看着有些瘆人。   只是他觉得这没什么,地球还在转,回归工作身份时便不该还有那么多其他的情绪,这是三十岁的谢陆离和二十岁时不同的地方,难过的过了劲儿,他就有点麻木了。感情是感性的,而年纪长一些时就该用理性去衡量,他仍旧伤心,只是要打起精神来去养家糊口。   或者用力工作能让他暂时忘掉这几天的阴霾,求得一时的救赎。   谢陆离拿起手机要给上月见过面的一位知名独立设计师打电话,可是在电话簿了翻了好久都没找到,也许是当时自己忘记存号码了,他记得之前有通过话,便在通话记录里找。   可惜什么也没有。   谢陆离仔细的又翻了一遍,他记得那天的通话时间,可始终不见这么个号码,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烧坏了脑子。   最终,谢陆离放弃,必然不能再去冒昧的问的,这种人性格都很奇怪,搞不好就不知道踩到人家哪个点了。他给助理发了邮件,要助理去运营商那里调自己的通话记录。   他上午跟助理交代了这个事,下午助理就给他拉了长长的单子回来。   谢陆离只能凭借记忆中的时间和对那组数字模糊的印象去寻找。   然而他找到了一个根本不存在记录的号码。   是大约两个月前,温成言给自己的来电记录。   温成言的电话号码谢陆离倒背如流,他们每一次通话的时间和内容谢陆离甚至都记得住,只是他对那个时间的那通电话一点印象也没有,上面显示的时间很短。谢陆离连忙掏出手机查看,并没有记录。   这中间又是出了什么岔子?   谢陆离仔细回想那天的事情,他脑子很乱,只能从破碎的记忆中寻找蛛丝马迹,直觉告诉他这很重要,他不会漏接温成言的电话,特别是那段时候他们的关系很微妙,他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除非是被别人接到了。   谢陆离看着上面的时间点,心中渐渐升起不好的想法。   晚上的时候,他并没有按时下班,因为这对他来说不具有任何意义。   白骁照常他给准备了晚饭送进来,还包括他要吃的药。谢陆离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把东西放下。白骁双手撑在桌面上,说:“谢,你不要总是这么拼嘛。”   谢陆离把笔放下:“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谢陆离站起来,“我不知道的事情?”   白骁微微皱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陆离从抽屉里拿出通话记录单,上面有一行用笔重重的画着横线,他把那张纸摊在白骁面前,冷淡的说:“你记得这个日期么?那天在做什么。”   “在……”白骁仔细看了看那行时间,心中一惊,“……在加班。”   “然后呢?”   “回家。”   “是么?”谢陆离挑眉,很显然白骁是不愿意承认的,“那么好吧,我来说说那天发生了什么。那天晚上我在加班,你出于一个秘书的义务给我订了晚饭,并且在我的办公室里和我一起进餐。当然了,聊天的过程并不坏,后来我离开了办公室一下,并没有拿手机,请你告诉我,那时发生了什么?”   白骁咬着嘴唇不说话。   谢陆离继续说:“你是不是接到了一个电话?白骁,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恶作剧也好还是其他也好,如果你接到了一个电话,请你告诉我你们之间说了什么。”   良久,他见白骁还是没有说的打算,也有些烦躁:“这对我很重要。”   白骁低着头,轻哼了一下,转身走到门口,手指在门把手上轻轻一划,确定办公室的门关紧了,虽然现在已经下班,外面几乎没有人了。   “我是接到了一个电话。”白骁淡淡的说,“那个人说是你的朋友,他让我转告你,他有一个月的时间通讯很困难,叫你找不到他人也不要着急。”   听了这话,谢陆离几乎窒息。   “然后,我就把这个号码删掉了。”   “你……你为什么……”   白骁笑了笑,说:“我也问你一件事情吧,大概数月之前,在巴黎的某个夜晚,你在塞纳河边过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你记不记得?”   谢陆离不可置信的看着白骁。   “你给了我一块巧克力,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吧。”白骁的笑容忽然变的很黯淡。   蝴蝶煽动一下翅膀,谁知道会在今后的生活中引起怎样的风暴。   谢陆离握紧了拳头:“白骁,你到底想怎样。”   “我……我没有……”白骁肩膀垂下来,十分沮丧的回答,“我很喜欢你,我只是想追求你。”   “你!”谢陆离上前一把抓住了白骁的衣领,低吼道,“你几乎毁了我的生活!你知道不知道!”   他甩开白骁大踏步的走到门前想要离开,他应该去找温成言,这事情从一开始就出了错,以至于后来到了快要无可挽回的地步,他用力转动门锁,却被白骁拦了下来。   “谢!”白骁喊道,“我真的很喜欢你的!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么!”   “你凭什么!”谢陆离连杀了白骁的心都有,“我根本不想认识你!请你从我的生活里滚开!我成全你,谁成全我啊!”   他不想与白骁有过多纠缠,跑出了办公室,一路跑到地下车库驱车去温成言家。走到一半,他有点不确定温成言是否在家,便先去了温成言的学校。即使没有在一起,谢陆离也知道温成言的作息和此时会出没的地方。   学校里晚上没有课程,学生要么在自习要么在宿舍里,谢陆离把车停在了学校门口直奔画室而去,他跑到门口,窗户透出光亮,他躲在一边悄悄的往里看,并没有温成言。   有个女生从画室里出来被谢陆离拦住,问:“请问,你认识温成言么?”   “认识啊,是我师兄。”女生回答,“你找他?”   “嗯,他现在在哪儿?”   “他今天一天都没在画室,好像是约会去了吧。”   “……和谁?”   “和我们系花呀。”女生聊起八卦总是停不下来,“听说是最近才在一起的呢……”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谢陆离根本不想听这些,离开学校便打算去温成言家里堵他,他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听上去真是糟糕透了。   晚上的车不是很多,他的速度比以往快,与温成言在一起时对方总是提醒自己不要开快车,注意安全,温成言的话,他是听的,只是这会儿全然顾不上了。   快到温成言家的时候,谢陆离摸出了手机,想给温成言打个电话。   夜晚的楼道里静悄悄的,有上楼的动静,声控灯啪的亮起来。   温成言疲惫的打开家门,他看了看时间,比原来回来的晚了许多。他本来计划今天去接温成君的,只是刚到学校便被一个小师妹拉走了,温成言起初有些纳闷,而后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稀里糊涂的答应过人家,舞会时要做对方的舞伴,今天好容易见着自己,要拉自己去练舞。温成言不好再拒绝,便搭上了一天的时间,这会儿才能回家。   “哥,你回来啦。”温成君写完了作业出来迎接温成言,“你回来的好晚。”   温成言应了一声,把衣服挂起来,说道:“咱们家门口那条路好像出了车祸,堵了好半天,本来路就窄,也不知道是谁还开的那么快。公交车过不来,我下车绕了一段路走回来的。”   “哦,这样啊。”   温成言拍了拍妹妹的头,说:“所以你以后要是自己放学回家,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叫哥哥担心。”   温成君用力的点了点头。   温成言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看到了一个未接电话,是谢陆离的。他心里起伏了一阵,不知道谢陆离给他打电话做什么。良久,他将电话打了回去,却现实对方已经关机。   温成言失落的叹了口气,果然,对方只是不小心按错了号码吧。   他收起了低沉的心情,累了一天,便睡了。   第 34 章   三十四   温成言刚躺下没一阵,就听见咚咚的敲门声。   他连忙穿上衣服去开门,门一拉开,隔着几道铁栏看见的,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人。楼道里的声控灯忽然灭了,只剩下一团漆黑的人影。   “……谢先生?”温成言呐呐的问道。   他们仍置身于黑暗中,谢陆离忽然抬手砸了下门,哐当一声震响,楼里的灯全亮了起来。   “你出来。”   谢陆离的声音有些抖,轻不可闻,却又带着力竭般的沙哑。   “你怎么了。”温成言有些无措,他不知道大晚上的谢陆离跑来做什么,可看他那样子,有些瘆人。   “我有话想跟你说。”谢陆离语气放了下来,又是那副卑微的样子,“你出来吧。”   温成言犹豫了一阵,终究是点了点头。   冬天的夜晚很萧索,冷风刺骨,随便的一口哈气就凝结成雾,许久不能散去。温成言他家隔壁的那条主路早就没了滞留的车辆和行人,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谢陆离心里揣着千言万语,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他自己也都有些理不清楚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事情就不太对了。他曾那么惶恐而迷茫,他要想温成言解释,但是一见到了温成言,他半个字都将不出来了。   那种呼之欲出却又闭口不谈的翻涌的情绪让他无可奈何的攥紧了拳头。   “我回家的时候那里好像出了交通事故。”温成言指了指街那边,“不知道谁那么惨,今天晚上回不去家了。”   温成言说的事情,谢陆离是知道的,就发生在他眼前。   那时他拿着手机正要给温成言打电话,号码刚拨出去,前面的车忽然停住,他一个急刹车,手机就甩掉了,好巧不巧的磕到的屏幕。他抬眼看,前面不远的地方,一辆车被横□□来的卡车撞出了主干道,样子有些惨烈。   那一下谢陆离被吓到了,道路瞬间就拥堵了起来,他哆嗦着拾起了手机,屏幕硌出来了条裂痕,压的按键乱窜,他只能把手机关掉,随便一丢。   这一堵不知要堵到什么时候,谢陆离被卡在中间动不了。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两下又不由得发呆,要想些什么,谢陆离是不知道的,大约是心里筹谋着要怎样见到温成言,要跟他说什么。最终,谢陆离还是决定下车了。   这段路说远不远,若要抵达终点,还是要走一阵的。   谢陆离经过车祸现场,状况惨烈。他快走了几步要远离这场是非,因为这忽如其来的情况阻拦了他去找温成言的脚步,也意外的提醒着他,他是要跟温成言讲清楚的。   万一是他发生了不测呢?那遗憾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谢陆离的手指松了一下,听着温成言讲话,耳边伴着呼啸而过的风。   “我的车扔在了那边,这会儿可能也被拖走了吧。”谢陆离说道。   温成言消化了一会儿,说:“有多大的事儿这么着急。”   “很重要的事情。”谢陆离说话一字一顿的,“你愿意听我说完么?”   温成言点了点头。   谢陆离深呼吸了一下,说:“你是不是给我打过一通电话,但是不是我接的。”   “好像是有吧。”温成言说,“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楚了。”   哪里是记不清楚,谢陆离看他那样子完全就是不想再提起,他一下抓住了温成言,慌忙的说:“白骁没告诉我你给我打过电话,他把我的通话记录都删掉了,我不知道你给我打过电话……我以为你生气了,我不敢打扰你,中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许多,温成言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礼貌的推开谢陆离的手,说:“我知道了,谢先生。”   “你知道个屁!”谢陆离直接给了温成言一巴掌,双手抓着温成言的衣领把他按在了墙上,他比温成言矮一些,抬着头凶狠的盯着温成言。温成言被他给吓唬傻了,根本忘记了要有任何反抗,只听谢陆离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给你买了原版画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送给你,就是那次吃饭的时候,我以为我把你弄生气了,不敢惹你,后来就怎样都不对了,直到被你翻到了那些画,你是不是觉得我践踏你自尊……我花钱买什么不行,为什么偏偏要在你这儿受气?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你知道那些,也从来没想过要挟你什么,我甚至连一点点感情都不敢朝你多要……我才真是把自尊都贴给你了……你又知道什么……”   他的手指掐的用力,指甲都泛了白,难以控制的轻微抖动,谢陆离忍了太久了,他被怒火烧坏脑子,嘴里吐出来的全是自己平日里不会说的话,那便是他本来的性格。   谢陆离颓然的低下了头:“我把车扔在了路上,走到你家时觉得这一段好远……我那么久以来都不敢跟你说一句话……或者,我就不应该跟你说这么多……你现在立刻马上还我钱就好了,还不清你就把自己赔给我,我……我才不要管你高兴与否……这都是我的应得的……”   他说了太多,上句下句也没什么逻辑,温成言听了,可是完全消化不了。谢陆离的状态近乎崩溃,他本能的想要安慰谢陆离,但又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立场。   周遭的温度越来越低,谢陆离的脸冻的有些红,温成言象征性的拍了拍谢陆离,低声说:“谢先生,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回家!”谢陆离的手指抓的更紧了,温成言被他拽的不得不低头,“你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否则你别想赶我走!”   温成言低着头沉默,时间久的谢陆离觉得他不会跟自己说什么了。温成言抬手去松谢陆离的手指:“你想让我说什么?我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谢先生,你的钱我会尽快还你,请你宽限一些时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我会还的……”   谢陆离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要你还……我……”   温成言肩膀一松,说道:“谢先生,我的经历你应该也知道一些……我其实没有什么太多的时间放在生活里,生活本身对于我而言就已经有些艰难了。在此之前我过的都很简单,简单到麻木……我并不是什么天生乐观开朗的人,只是发生了那么多,如果我自己想不开,那真的就太糟糕了。直到遇见你以后……我才觉得生活大约是有些希望的。后来才发现,那些不是我得到的,而是你给我的……我对未来的人生没有什么期许,仅仅只求得安稳两个字。我……”他张开嘴,几乎要吐露心声,可又觉得事已至此,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再继续说下去的了。人总是贪心的,他可能是真的喜欢谢陆离,想当他一个唯一,谢陆离是怎样的人,他距离谢陆离如此遥远,怎么能成为那个唯一?温成言叹了口气,说:“我们还是不要纠缠了吧,对不起。”   初次恋爱的人总会狂妄,可温成言万般小心,他从不伤害别人,也不想自己有过多闪失,因为困顿的人是从不冒险的。   他以为自己选了一条好的出路,却递给了谢陆离一把温柔的刀。   第 35 章   三十五   谢陆离头稍微偏了一下,似乎没有听懂温成言在讲什么,他拉了温成言的手轻轻晃动了一下,仓皇失措:“我是不是有什么没讲清楚……”   “对不起,谢先生。”温成言慢慢的把手抽离,低声说,“是我配不上你。”   他一句简单的话把谢陆离定在了原地,直到他远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直到连手指尖最后一点气息也消散。   谢陆离只觉眼眶疼痛灼热,脑中像是一团白噪滋滋作响,几乎要分不清温成言是普通的陈述还是在变相的嘲笑他。   温成言是他这漫长寒冬中的一抹柔软的阳光,他极尽虔诚的膜拜,可是总有夕阳落日,黑夜总会再临。   他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某个夜晚,停顿片刻,像没事人一样走开。   漫无目的的在这个城市里行走,等当谢陆离抬头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不觉的走到了车站。站前广场无论何时都不会冷清,南来的北往的,大家形色匆匆,连谢陆离都融进了这奔流的人群中,没人知道他的过往经历。   他走到售票口,排了一会儿队才排到,售票员问他要去哪儿,他呐呐的摇头,停滞下才随便指了个地方。然后拿着票进了站。   进到候车室里就暖和了,距离开车还有些时间,谢陆离找了个地方坐下,双手捶在膝盖上,低着头。   与当时不同,他再也遇不见温成言了。   若能重来该有多好,他一定选择好好的在这里等温成言,不去声色犬马。   也不会沦落一句配不上。   谢陆离手肘拄在膝盖上,双手捂住脸,样子惨淡的不行,旁人以为他只是个舟车劳顿的旅人,而他确实是很累很累的,于人生这场旅途之中。   可是那又怎样呢?天亮的时候,他还要做回那个杀伐决断的谢陆离,下面有那么多人等他下命令,他总不能说不干就不干了。难过是一个人的情绪,别人没道理为他承担。   白骁坐在办公桌前,手指抓着笔,一脸的阴郁。   他这样跟平时反差极大,撕了羊皮,就那么坐在那里,掩不住一身戾气。   谢陆离进了办公室,白骁抬眼看了他一下,那人穿着昨天的西装。白骁在谢陆离的穿着上都摸出了规律——谢陆离要是穿着昨天那套衣服来,早上踏入办公室的脚步几乎都是轻快愉悦的。今日不同,谢陆离仍旧面无表情,可却像是行尸走肉,带着外面冰冷的气息。   办公室里的百叶窗半合上,谢陆离拿着笔在纸上不知道画什么,手稍微一用力,钢笔的笔尖就断掉了,在纸上留下一个顿点。   白骁敲门进来,如往常一样。   他是来给谢陆离递文件的,一小叠,端端正正的放在谢陆离桌子上。谢陆离翻着看了看,说:“你先别走。”而后,他拎起其中一张,“这张错了。”   白骁说:“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不是我弄的。”   谢陆离说:“那我要你干吗?给我添乱么?”一副可笑的表情看着白骁。   白骁不知道他这是中的哪门子邪,说:“……你怎么了?这么大脾气。”   他本来一句很简单的话,没想到却激怒了谢陆离,迎面一个墨水瓶砸了过来,白骁被砸的后退了两步,墨水瓶掉在地上撒了一地。   “我向来是这样。”谢陆离语气冰冷的说,“受不了可以滚。”   白骁被他砸了一下火气也涌了上来:“你一大早发什么疯!看我碍眼直接说就好了,你在别人那里受的气也犯得着在我身上撒!”   他说这话时全然不会想,要是没有他,谢陆离和温成言也不至于如此坎坷,但这些他并不全都知道,就算没有他,也许还会生出旁人来。谢陆离胸中一股恶气,却是面无表情的淡淡吐出了一个字:“滚。”   白骁摔门离开,走时也没发现谢陆离紧握着钢笔的手竟然在发抖。   这么一闹,整个气氛都跟要爆炸一样。   谢陆离确实是要爆炸,下属们是有目共睹的。原来大家不太敢靠近谢陆离只是因为谢陆离冷冰冰的,不是很好接近的样子,而现在则是出了一点点错,谢陆离就要骂人,嘴上绝不留情。他骂人不会是愤怒的样子,平平淡淡的,话却说的难听,不知道要震碎多少玻璃心。   他收敛了许多年的脾气秉性一下全炸了出来,如同什么邪物反噬,愈演愈烈。有时候他理智的知道话不应该那么说,但是嘴上还是这么讲了。谢陆离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精神分裂了,可就是无法忍住。   被他骂的最多的,就是白骁。   一开始白骁是会顶嘴的,后来发现只会让谢陆离变本加厉,于是再发生这样的状况,他就低着头,闭上嘴受着。他完全不理解谢陆离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猜测许多之后心中只有一个答案。   温成言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或者说他把人类感情想的太过简单,毕竟经历过那些重大变故,什么不是任凭时间带走呢?这次只是冷却的时间还没有那么长,所以才会觉得不知所措。   他只管自己内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上是平平静静的。   这天他在梅爱林那边的小画室里画画,画着画着就开始走神,梅爱林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手里的笔没握住,一下掉在了地上。这倒不要紧,可画面上被他蹭了一笔,半天的功夫全没了。   “我吓着你了?”梅爱林笑着问。   “没有。”温成言说,“梅姐,有事儿么?”   “进来拿点东西。”梅爱林走到他身后,看着被破坏的画面摇了摇头,“你不如原来画的好了,笔触都拖沓了。怎么,最近有烦心事儿?”   “没……没有。”   她看温成言这副躲闪的样子,便知他在骗自己。梅爱林四十多岁,离过婚,没有孩子,她喜欢温成言这样老实勤恳的晚辈,平日里虽爱说他几句,可是待温成言是很好的。再加上温成言和谢陆离的关系,梅爱林自然忍不住问。   “你当梅姐这把年纪是白活的?”梅爱林坐到了一边儿,看样子是不走了,“不如你说说,要真是有什么难处,兴许我还能帮上忙。”   温成言低头沉默片刻,说:“说不清楚。”   “噢——那就是感情上的事儿了。”梅爱林拉长音,“这世上呀,除了感情,哪儿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事儿?怎么啦?和小谢吵架了?哎呀,还是年轻人谈恋爱有意思,吵架也是风花雪月的。”   “……没有。”温成言否认。   他把笔拾起来擦干净,样子有些愣,然后缓缓抬头,看着梅爱林,有点自言自语的说:“……我该告诉你么?”   梅爱林挑了挑自己的头发,说:“你犹犹豫豫的就是想说,严重么?小谢人是很好的,就是有时性格太极端,话也不肯说的明明白白,他要是惹着了你,你多担待就是。不过看他那么喜欢你,必然是不会怎样的,把你捧在手心宝贝都来不及呢。”   温成言说:“谢先生人很好,只是……只是……”   他一狠心,便什么都讲了出来,连谢陆离生日那天发生的事儿也一并说了,涉及床第私事他也不避讳,待全都讲完,温成言心里才觉得松懈了一些。   梅爱林听了,秀眉微颦,消化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原来你这么温吞的人吃起醋来这么要命。你讨厌的是那个叫白骁的人,还有小谢过去那些形形□□叫都叫不上名儿来的。可你跟谢陆离这个人无冤无仇吧,又何必为难他呢?什么年龄身份地位差距,都是屁话,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儿,谁敢动你的人,你就应该大嘴巴抽回去。跟这儿伤春悲秋的像个娘们儿一样自己演内心戏,我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显然梅爱林这番话温成言是接受不了的,他表情迷茫的看着梅爱林,梅爱林起身,竖起修长的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小谢跟我这儿买画的事儿,他一直不叫我告诉你,他不想让你有什么压力也不想让你受一丁点委屈,你想让他怎么待你才是真正的好?他有些不太好的过去,偏巧又喜欢钻牛角尖,伤疤刻上了,就怎么也好不了。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何必做这些无谓的伤害呢?也不是谁都像你这样年轻,还有许多未来,你懂的吧?”   温成言自己想了一会儿,低下头,轻轻的点了一下。   “你们这样的年纪,从来不信自己心里想什么,非得别人说什么才是什么。”梅爱林推开画室的门,“我也真是闲的。”她的话音伴着关门声,画室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温成言独自沉默。   第 36 章   三十六   负面情绪是很容易传染的,谢陆离身边的人都被他弄的人心惶惶。   他周身像是笼罩着某种暴戾的气息,所到之处无人幸免,大家怕惹祸上身,都离他远远的。大家私下里也会议论谢陆离到底怎么了,为何忽然性情大变。   谢陆离自从上次去温成言家把车丢在路中央就没有去取过,每日上下班都乘出租车,有时候他也不会去秀园,就在原来的房子睡了,整日恍惚。   他夜里睡不好觉,睡的时间极少,质量也很低,第二天又要起床工作,连周末也不想休息。他的身体也出现了异样,握着笔的时候经常会不自觉的手抖,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样。这样牵扯的他就更加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陆离变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这是今天的会议需要的资料,还有这个文件是需要签字的。”助理把东西递到了谢陆离的桌面上,“都是审完的,你签完我就直接拿走了。”   谢陆离应了一声,扫了两眼纸上的内容,翻到最后一页,抽出钢笔龙飞凤舞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写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几乎感觉自己要拿不住笔了,用力一划,笔就戳破了纸张,墨迹渗透了过去。谢陆离懊恼的垂下了手,猛的把笔摔到了地上。   助理被他吓了一跳,弱弱的问了一句:“老爷,你最近怎么了……”   她跟谢陆离时间最久,也相对于别人清楚谢陆离的脾气,她从来没见过谢陆离会这样无端端的发脾气,好像根本控制不了的那种。   “没事。”谢陆离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低身拾起了钢笔丢在垃圾桶里,“帮我再订一支笔,跟原来的一样。”   “好……”助理犹豫了一下,说:“老爷,你最近怎么了?”   谢陆离抬眼:“我很好。”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助理不怕死的继续说,“还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   谢陆离深深的沉了口气,慢悠悠的站起来走到助理身边,他不像是有什么情绪,可那股戾气蓦然升起,助理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只听谢陆离呐呐地说:“……我看上去很不好么?”   助理点了点头。   “我没有办法……”谢陆离声音很小,几乎听不真切。他低着头苦笑了一下,说:“帮我预约一下吧,可能我真的有病也说不定。”   助理看他神色忽明忽暗,这么简单几乎话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心里竟然有些心疼谢陆离的感觉。谢陆离在他们面前就像是个超人,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也没有他达不到的目标。他冷静果断,公正守节,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暴戾焦躁的情绪过后无措又慌张。   她觉得,谢陆离身上是真的出了事情。   所有人都觉得谢陆离厉害,坚不可摧,但是不是这样的。他于职场上有多么强悍,于情场上有就有多么挫败,他处理不好那些,感情的事儿总被他弄的一团乱麻,最终理不清楚,也不知道是谁错对了谁。   助理给谢陆离预约好了体检时间,帮他请了假。周五一大早,谢陆离就去了医院。他是很配合的医生的,但是检查了一圈下来,身体也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他跟医生说他的情况,医生说,你还是去挂个心理科吧。   他是个谨遵医嘱的人,但是这回他却不听了。   谢陆离默默的回到家里,他这房子冬天就冷清,特别是这满墙的荷花。开始的时候,谢陆离想干脆全铲掉换新的吧,他拿着水果刀刚划了一下就舍不得了,可还是叫他划坏了一点,那一刀像是剜在了心尖上,疼的他不行,一个人颓然的坐在墙壁前。后来,他就不执着了,他没法儿毁了灯塔,便只能选择长眠。   他吃了些有助睡眠的药物躺下,但这几乎对他没有什么作用,若说有,也是一点点心理上的宽慰罢了。   但至此之后,谢陆离就没那么暴戾了,变得沉默了许多。   白骁早晚见一次谢陆离,他多半是不会说话的,有时白骁甚至觉得谢陆离在发呆,心思完全不知道去了哪儿。他从未想过那事情对谢陆离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看着谢陆离如同行尸走肉的躯壳,白骁觉得后悔。他爱慕谢陆离,是喜欢他看似冷漠但是仍有温度的心肠,现在的谢陆离全然没了灵魂,可白天还是得强装无事。   他思前想后了好久,还是拿起了手机,播了个电话号码,几声之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   “是我。”白骁说道,“我要跟你问一个人,你该认识的。”   “是谁?”   “谢的亲爱的,我只见过样子,高高的,年纪不大。”白骁说道,“你当初可没跟我说过有这么一号人,这笔钱,我花的冤枉。”   “那个人叫温成言,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杨景程说,“陆离怎么了?”   “这你不用问。你拿了钱就该自觉地滚远点,说好的人财两清。”   杨景程沉默了一下,说:“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我只关心陆离怎么了。”   “你也配呀?”白骁笑了笑,“当初也不知道谁拿着谢陆离的消息跟我卖钱,事到如今装起情圣了?杨景程,你在国外混不好,回了国,我劝你还是安分一些吧。”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他只需要知道那个亲爱的姓甚名谁就好,剩下的没有查不到的。   白骁驱车去了温成言的学校,他不进去找人,只是在门口传达室问了一下,请对方帮忙叫温成言出来。   温成言还真在学校里,他还纳闷谁会找自己,而且是如此古旧的方法。直到他走到学校大门口,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双手抄兜倚在车门上。   “嗨。”白骁朝他挥挥手,“好久不见。”   温成言皱着眉看白骁,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别这么一脸敌意。”白骁站正,“你和谢分手了?”   “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了。可能这事情有些糟糕,他现在一副人鬼不分的样子。”白骁的视线像是透视一样在温成言身上来回扫,啧啧了一声:“你到底哪里好,值得他这样。”   “他……”温成言迟疑,“他怎么了?”   “快死了。”白骁说,“我看你倒是好好的,那么谢就是真的不值,分手也好,你要是无意纠缠,我就放心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谢……”   他话都来不及说完就被温成言猛的抓住了领子,一拳挥在了脸上,温成言怒道:“你给我滚!”他甩开了白骁,自己朝着马路那边跑去。白骁在原地气的想骂人。   这个时间距离谢陆离下班还有段时间,温成言不敢贸然的去他公司找他,便只能去秀园,他出来的匆忙,只有口袋里的几块零钱,连手机都没带。   他又要在谢陆离的门前等着谢陆离了,这场面似曾相识,但揣的是不一样的心思。温成言在门前来回踱步,他觉得这样突兀,心里又十分紧张。他很难下什么决定,因为每一个可以上升为“决定”的事情对他都万分重要,他想了很久,这让他陷入了另外一个循环,那些决绝的话是他自己亲口跟谢陆离说的,还有什么脸再回头?   直到白骁的出现,白骁说谢陆离很不好。   温成言脑中竟没有了一丝的犹豫,他知道,此时此刻,他要见到谢陆离。   可是天不遂人愿,谢陆离今天并没回家。   温成言有些着急,可没有任何办法。谢陆离以往回家是很准时的,几乎没有什么应酬或者娱乐,温成言不知道,谢陆离是为了他才会这样的。   死等不可行,温成言干脆再回了学校拿手机和钱包,他给谢陆离打电话,对方是关机的。   谢陆离能去哪儿呢?   他和谢陆离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共同圈子,谢陆离认识什么人会去什么地方他全完不知道,想了想,他也只能给梅爱林打电话。   “哟,小温呀。”梅爱林那边噼里啪啦的,听着就是在打麻将,“有事儿么?”   “我……我想找谢先生。”   “想开啦?”梅爱林笑道,“你找呀,还用得着跟我说?”   “我找不到他!”温成言的语气急切,“他的手机关机,人也不在家,我不知道他还能去哪儿……”   “这……我只知道他还有一处房子,要不你去那里看看?如果没有,那我也不知道了,兴许是有饭局呢。”   梅爱林告诉了他那处地址,温成言一来一回的折腾,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抬头确定了一下位置,依稀看到有光,心里踏实了,迈步上楼。   温成言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电梯开门,他找到了门牌号码,抬起手,刚要敲下就停了。   要说什么。   不知道,随他去吧,温成言按下门铃,响了好久都没有人,他拍了拍门,等到他都要放弃的时候,门锁一响,开了一条小缝。   缝隙中透露出那人的模样,眼神迷茫又有些惊慌,温成言猛的一拉门,楼梯间的灯光就全撒进房间里。   “谢先生,是我。”他说。   第 37 章   三十七   谢陆离慌张想把门关上,他有些神经质的低语道:“不,不是……”   “是我!”温成言用力的往外拉门,可是谢陆离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压在门上,温成言大喊,“谢陆离!你松手!”   他吓住了谢陆离,这么一声谢陆离就不敢动了,温成言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只见谢陆离十分颓然的站在里面。   整个房间只有厨房开了一盏小灯透出些光亮来,他反手把门关上,门廊是黑的,客厅也是黑的,在这漆黑之中的谢陆离显得很孤独惨淡。   “是……是我。”温成言小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谢陆离低着头呆愣了很久,才沙哑着说:“……你来做什么。”   是呀,来做什么呢?温成言预想了那么多台词,可是哪一句也用不上,他对着这样的谢陆离几乎不知该如何是好。谢陆离就站在自己面前,一个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是谢陆离又好像离着自己很远,远的好像几亿光年之外的浮尘。   直到温成言张开手臂抱住了谢陆离,连怀抱都可以丈量的空寂,谢陆离挣扎,他便把手臂收紧了更多。   他低声说:“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么?”   谢陆离不语。   温成言有千万句话想讲,只是此刻身处黑暗之中,又安静的不像话,他紧张的咬了下嘴角,默默的说:“我很喜欢你,陆离。”   谢陆离震了一下,猛的推开了温成言,他不再安静,甚至整个人变的惊恐:“你不是温成言,他可以对我好,跟我上床,但是永远不会爱我。我知道……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你不要再骗我了……”谢陆离白天如常,可是他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大到他真的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还是最不切实际的那种。杨景程说过爱他,可是让他差点死掉,白骁也说爱他,却捣毁了他的生活,现在温成言开始说爱他了,这次是不是要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说爱他的人那么多,但只是证明了他真的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他只能苟且偷生。最好活到不耐烦的时候再独自死去,了无牵挂。   谢陆离觉得自己眼眶胀裂的疼痛,他无法控制的自己的情绪,似是在崩溃的边缘。   温成言上前一步握住了谢陆离的手,这次他不挣了,大约是有些累也有些麻木,温成言又靠近了一些,他要说话,张嘴时喉咙中一阵苦楚:“我温成言从不说谎,但确实骗过你一次。我从未喜欢过别人,我也以为自己对你也只是一种‘大约’的感情,我很迷茫,自觉配不上你,所以才在你来我家找我的那个晚上说了那样的话。我们的世界相差的很远,我以为自己只是你众多选择中的一个,图的一时新鲜罢了……可在那之后我却很后悔也很痛苦,却还是想着苦恋的后果总该有人承担的,我以为是我,没想到是你……我对我幼稚的行为向你道歉。”   他握住了谢陆离的双手,说:“我……我没什么钱,资质也很平庸,只能凭一技之长勉强糊口,我的爱不高贵,我能给你的也不多,但是,但是我……”温成言几乎无法言语,他轻微颤抖的说,“可以让我爱你么,谢陆离先生?”   谢陆离低着头,呼吸急促,见肩膀都在抖,他深吸了口气,温成言的手背上落下一滴眼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谢陆离不喜欢哭,他甚至以此为耻,可却由不得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相信这番话,因为这简直是场美梦,可它来的太迟了。他没了承担后果的勇气,破灭了,怕是要万劫不复的。   “我……我愿意。”谢陆离哽咽的说,“……你不要再骗我了。”   温成言紧紧抱住谢陆离,这实在不是个什么好的表白场合,不幸中的万幸是,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句愿意,便是这无尽黑夜中的灿烂焰火。   谢陆离有万般魔障,大约也只有温成言能解的开了。而谢陆离又何尝不是温成言的解咒人?他们于这坎坷的人生道路中有各自的悲欢离合,有各自的千辛万苦,最终还是会如同渡劫般走到一起,把自己仅有的分给对方一半,各自获得一个完整的灵魂。   任何早到和迟来都会使得故事变成另外的结局,最完美不过一个“刚好”。   刚好是你,刚好是我。   近日来谢陆离收下的人渐渐觉得自己的顶头上司好像暴风雨转晴了,变得有多好也谈不上,只是将比较之前炼狱般的精神折磨,现在能松口气了。   白骁打了辞职报告,理由冠冕堂皇的好像是要去追求艺术理想,谢陆离看都不看就准了,他走之前特意来想谢陆离告别,但是对方根本不领情,只是留给他一句话。   “有生之年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白骁觉得自己走着一遭,真是错过许多。   谢陆离门前的位置空了,一切如常。   临近年关,冬天最冷的时候也要过去了,城市里渐渐有了过年的气氛,于一般企业而言,年底也是最为忙碌的时候,谢陆离每日早出晚归,和往日不同的是,他无需面对家里冰冷的墙壁了。   因为温成言来了。   谢陆离也没回去秀园那边,只在市里的房子住着,温成言放寒假要准备画班的考试,便把妹妹送走了,傍晚的时候来谢陆离这里给他做晚饭,谢陆离总是能准时回来,然后温成言再回画班盯晚课。   一天相处的时间,说起来少得可怜。   其实之前也并不多,只是现在知道了不知满足的滋味。   好容易挨到有那么一天温成言晚上空闲,但是谢陆离却因为工作回来的很晚。他蹑手蹑脚的推开家门,只见温成言手指一本书盖在胸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谢陆离走到他面前端详了他许久,温成言就给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说:“你回来啦……吃过饭了么?”   谢陆离摇了摇头。   “那你去洗个手歇一下。”温成言起身,“我去热下饭菜,再给你做个汤,很快的。”   “你是不是也没吃?”谢陆离问。   “嗯……等了你一会儿。”   “以后不要等我了。”谢陆离说,“要按时吃饭。”   温成言笑道:“这句话你应该说给自己听吧。”   他去厨房忙了一会儿就招呼谢陆离吃饭了,饭桌上,温成言问:“你过年的时候放几天假?”   “不算年假就七天吧。”谢陆离回答,“放假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过年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哪一天不是这么过?”   “……有我陪你过。”   谢陆离无奈一笑:“你有家人,这种时候应该和他们在一起的。”   “你也是我的家人。”温成言说,“只是我家过年也很无聊罢了。”   他们磨叽到最后,谢陆离也没同意和温成言一起过年,虽然他心里很想,但还是有些抵触,他远离人气儿太久了,猛得一来是接受不了的。   温成言只有除夕的时候不在,后来就回来了。谢陆离跟家呆着哪儿也不想去,大过年的没有吃饭的地方,他终日睡觉又不分昼夜,温成言回来的时候,他还没缓过劲儿来。温成言见谢陆离家里的样子跟自己走时没有一点区别,猜谢陆离可能压根就没从床上起来过,一方面觉得谢陆离真是懒得可以,一方面又隐隐有些心疼。   他对谢陆离好的方法也不可能变出花样来,本身就不是什么活泛的人,便只能好生喂养谢陆离,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推了推谢陆离,谢陆离只抬了下眼睛,伸手勾了勾他,温成言就侧躺在谢陆离身边儿。谢陆离转身搂着温成言的腰,说:“过年好玩么?”   “早就说过很无聊了。”温成言说,“你呢?是不是什么也没干?”   “我有什么要做的?哪里我都不摸不碰,就不会乱了,也不用收拾。”   温成言轻笑:“没关系,弄乱了有我呢。”   “我也不要你收拾。”谢陆离眯着眼睛,像是没有完全醒透,他把头往温成言的胸口埋了埋,说,“你只要陪着我就好。”   “那还不得乱了套?”   “花钱能办的事儿都无所谓。”   “那你给我发工资好了,我天天给你打扫房子做饭。”   谢陆离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模糊又小声的说:“……要是钱买的到我也就不必受苦了……”   温成言没想到自己开玩笑的一句话竟然勾起谢陆离这样不好的回忆,有些愧疚,他亲了亲谢陆离的额头,温柔的说:“都过去了,我陪着你呢。”   谢陆离轻轻“哦”了一声,手臂搂的更紧了一些。   第 38 章   三十八   谢陆离的心情好是好了起来,只是他亏欠的太多,温成言能往里面填,但未必能一时填满。   他有时仍会恍惚,不知道怎么就坐在窗边发起了呆,温成言问他干嘛呢,他就忽然如梦中醒来一样,看看温成言,仿佛确认什么,然后说没事。   温成言知道,谢陆离的心里始终不踏实,这些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慢慢来。   他周末的时候会去梅爱林那里,梅爱林在的时候会偶尔的问一些八卦,温成言都据实回答,梅爱林也是说,你慢慢来吧,然后又开玩笑一般的说,年纪大的人抵抗力差,恢复能力也慢,你多担待一些。   温成言皱着眉说,他又不老。   梅爱林这时就会调笑他,我可没说他老,你自己着的什么急?   温成言无语。   冬天过去,春天便到了,温成言仍旧努力,他每个月还是会定时在他给谢陆离的那张卡里打钱,不知不觉的已经攒了许多,但是距离最终的那个数字还差的很远,亦如谢陆离被掏的空空荡荡的心。   天气稍微暖和了一点的时候,谢陆离就搬回秀园了,那里几乎被他放置了大半个冬天。温成言那天有课,谢陆离自己开车回去,他东西不多,简简单单收拾几件便走了。   回去之后房间里有尘土味儿,很轻微,但是谢陆离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他懒得叫人来,便拽了条崭新的床单一铺,自顾的躺着休息。   温成言傍晚过来,手里拎着不少食材,进门之后大约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他先去房间里看看谢陆离,倚在门边,说:“冬天都过去了,还要冬眠?”   “我一个人不知道做什么,就想着等你回来再说。”   温成言走过去,附身亲了亲谢陆离的额头:“饿了么?”   “有一点。”   “那你等会儿。我先去收拾屋子,然后做饭,你可以先睡会儿,不过别睡太死,要不晚上又睡不着了。”   谢陆离翻了个身,说:“那我陪你吧。”   他所说的陪也仅仅只是帮温成言递个东西什么的,若真是动手,那必然是给温成言添乱的。谢陆离性格里有千万般不好,但唯独让人说不上来毛病是他对着喜欢的人是安静听话的,温成言让他坐在一边儿不要动,他就当真不动,好像没这人似的。   温成言买了一大堆的食材让他选今天晚上吃什么,谢陆离就说,你做就好了,我又不挑。他是不挑食的,但是也吃不多,特别是折腾了一整个冬天的分分合合叫他的身体负荷也很大,那饭量都快要赶着飞升了。   温成君不好好吃饭的时候温成言会连哄带骗的喂她吃,他没想过这法子对谢陆离也有效,大概心智跟年龄是真的没太大关系的吧。   晚饭过后,温成言强行把谢陆离拉出了家门,虽然入春了,但晚上还是冷的,他给谢陆离多加了件衣服,带他出门散步。   “我再过一段时间要准备毕设了。”温成言说。   谢陆离想了想:“你不是还有一年才要毕业么?”   “是呀。”温成言说,“不过也需要早些准备,好消息是我不用再被老师抓去奴役了,坏消息是,我每个月可能给你存不了那么多钱了。”   谢陆离说:“可是这对我都是好消息。”   “我就知道。”温成言轻笑道,“我的谢先生是需要人陪的。”   “我也只是这段时间没那么忙了你才觉得我闲得发慌。等过阵子我忙了,可就觉不出来你在不在了。”   “好好好。”温成言牵着谢陆离的手,他的手指冰凉,温成言便握着他的手揣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是我上赶着要陪谢先生。”   他俩安静的走了一段,谢陆离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忽然十分谨慎的说:“成言,你……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温成言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问?”   谢陆离摇了摇头:“我们本来有很多别的可以谈的事情,我干嘛又问起这个,是我小气了。你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吧,”   “我们本来就是在谈恋爱,不谈这个谈什么?”温成言凑到谢陆离耳边说,“谢先生是做大事的人,整理里公务繁忙,肯定是有很多别的要谈的话题。我年纪小,只能谈谈情说说爱,谢先生是不屑与我谈么?”   他几句话钻进谢陆离的耳朵,弄的谢陆离不禁脸红,他有些无措的推了一下温成言,低声说:“你不要胡说八道。”   “哦,好吧,那我不说了。”温成言握住谢陆离的手,手指在他手心勾了一下,正正经经的说,“让你产生这种怀疑,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不是的,你很好。”谢陆离轻声说,“你原来待我也很好,只是那时不喜欢我罢了。”   “也许我从那时就是喜欢你的呢?”   谢陆离微微震动了一下。   “我们确实不应该聊这种问题,你的说对,聊喜不喜欢和爱不爱都是很小气的事儿,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是为了爱情活着的,我们什么都可以失去,爱情在这万般选择中又算得了什么呢?”温成言说道,“我只希望你从今往后不要再伤心难过,也不要再妄自菲薄,我也希望我能加倍努力,与你并肩。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可能会争吵,也会面临挫折,我会哄好你,你也不会真的生我的气,我们可以这样磕磕绊绊的平凡的走过一生,直至终老。爱不是此时此刻我对你说了就会有效的事情,我想用我的一生为你讲完。”   他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了看谢陆离,才发现他低着头,吸了下鼻子。温成言伸手抚摸谢陆离的脸:“陆离?”他手掌下有湿润的感觉,谢陆离赶忙把脸扭过去,略带哽咽地说:“你不是不会风花雪月甜言蜜语么?”   “我只是照实回答。”   谢陆离实在不喜欢哭,他忍住的表情有些纠结,眼前一片模糊,好在这是一个晚上,周围没有人什么别人,他努力的咽了一下,说:“你的一生又不是我的一生,我比你大这么多,肯定会比你先死的。”   “所以这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温成言伸手给谢陆离擦了擦眼泪,然后亲吻他的眼睑,“我的谢先生是人中龙凤,不要为任何事情再掉眼泪了,哪怕是开心也不可以,开心时是要笑的。”   他一句话如同咒语,谢陆离破涕为笑:“我以为你老实温吞,没想到是个这样的人。”   “我还会为了你变成更好的人。”温成言说道,“所以谢先生也不要欺骗我的感情,我年纪小,可是会真的伤心的。”   温成言指的是谢陆离偶尔会怀疑自己也怀疑对方的担忧,谢陆离在感情上自卑习惯了,总会把自己放在一个角落里,任由对方宰割,他要把这些话明明白白的给谢陆离说尽,求得谢陆离一个心安理得。   谢陆离伸手轻轻拥抱住温成言:“你要是再说下去,我今天晚上就不要睡觉了。”   “你是不是总睡不好?”温成言把谢陆离接在怀里,“我总觉得你夜里睡的很不踏实,梦里也像是心事重重的。”   “有么?”谢陆离笑了一下,“我没什么太多的意识,吵到你了么?”   “怎么会。”   回去后,温成言给谢陆离热了一杯牛奶,让他就着点吃的喝了,肚子里暖和了,晚上睡觉也不会太空虚。   可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好转的,他夜里搂着谢陆离睡觉,有时能感觉到谢陆离的轻颤,他便抚摸谢陆离的后背,像是给他顺毛一样,轻柔一吻,让他安心。   像谢陆离这样有疤痕体质的人,温成言是没法儿给他把伤口一一抚平的,他须得像个老农一样,辛勤灌溉耐心养育,假以时日,总会让这贫瘠的伤口上开出花来。   在尚未遇到彼此的前半生中,他们都有很多不幸,前半生就这样吧,至少最差不过如此。大约自然界中的某种能量是最为公平的,让每一个不幸的人,得到关于这个世界最后的温暖。   永远不要妄自菲薄,永远不要自怨自艾。   因为总会有人将你温柔相待。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